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立即睁开眼往门口看去。
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下来。
是扶枫。
扶枫拿着药膏走到他跟前:“她说,给你上药。”
这是段慕阳第一次听到扶枫说话,他原以为他是个哑巴。
却没想到,他会说话的,只是声音像是没了弹性的羊皮筋儿,异常难听。
“她呢?”段慕阳问道。
“在外面,”扶枫目光落在门外,然后又转过来:“躺椅上,晒太阳。”
她不愿意见他,段慕阳胸口传来闷闷地钝痛,似乎比那不能动的四肢还难忍受。
“我要见她。”
他看着扶枫一脸为难的样子,嘶吼着道:“我要见她!”
他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对着扶枫歇斯底里地无理取闹。
仿佛扶枫不答应,他就不会停止胡闹。
扶枫无奈,只能离开了门口。
半晌,兰清雅出现在那里。
“都快死了,还有力气闹?”她声音冷然而疏远。
即便如此,段慕阳看到她,立即乖顺下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兰清雅从门口进来,将手中的药膏放在桌面上。
兰清雅并没有抬头与他对视,自然也看不到他红着眼圈带着委屈的眼神。
“首先,我要跟你说清楚,你对我师尊做的事,我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若想灭了我,随时都可以。”
“但我师尊,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你我以后,再不是朋友。”
“且你还要小心些,若有一日我修为增进,能打得过你时,我会来找你寻仇的。”
“你若不想麻烦,最好现在杀了我。”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段慕阳还是觉得她的话像是重锤,一下下打在了他的心上。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兰清雅垂眸沉默,拒绝与他交流。
半晌,他艰难地开口:“你说,你愿意和我重新认识的。”
“我是说了,”她咬牙,冷然的语气中终于带了些愤怒:“我也认识了。魔尊你,是这样的魔尊。”
“你明知道我师尊是来寻我的,还瞒着我要杀了他。这是把我当朋友?”
她说着嗤笑一声:“呵,是啊,我太自大了,我不过是你利用的一枚棋子,我怎么能恬不知耻地以朋友自居呢?”
“是我的错,如今想来,那日我说什么重新认识,确实是对自己认识得不够清楚。”
一声声质问,一句句自嘲,像是无形的刀子,在段慕阳的心上缓慢而无情地来回切割。
他激动地想要说不是这样的,又怕再次看到她脸上那一丝嘲讽的冷笑。
内伤外伤加急怒攻心,他忍不住唇角溢出鲜血。
兰清雅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此时才抬眼去看他。
却见段慕阳双目赤红,看着她时眼中流露出委屈和卑微,她不禁一怔。
“抱歉,是我做错了。求你...别再这么说...”
口中的鲜血让他有些吐字不清,兰清雅却听清了。
她变出一条帕子将段慕阳唇边的血渍拭去,淡淡道:“魔尊大人不必如此,我救你也不完全是因为你。”
“如今你是魔凡两界维持和平的主要原因,你若被杀了,魔族再出一个爱好和平的魔尊几率太小,怕是苍生都要遭难。”
“所以哪怕你我今后没什么交情可言,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去死。”
说着,兰清雅起身,目光落到他无力的四肢上。
“我来帮你接上筋骨,你就可以自愈了。”
伤筋动骨最是痛苦,整个过程段慕阳都没哼一声,兰清雅也没再看他。
魔光渐渐消弭,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兰清雅指了指桌上的袋子:“这里面有几百块上品魔石,你可以用来疗伤。”
“你现在在我的空间里,只有我和扶枫可以随意出入,你尽可安心养伤,痊愈之前我不会再来了。”
她说完,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段慕阳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关上门,将他的视线隔绝。
心中依然在缓慢地疼痛,可他只能暗骂自己活该。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
他一直都知道。
分明已经向好的局面,被他亲手推倒了。
还记得上一世,她亲手杀了他。
一朝重生归来,他先想到的,是控制她,折磨她,改变他自己的命运。
可真正接触了,他才知道她的好,渐渐有些不受控地被她吸引。
若不是推向君莫笑的那一掌,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紧张在意,这么怕失去她。
可人,往往越在意什么,越抓不住。
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已经可以用力的双拳被他握得发抖,鲜血缓缓从伤口处溢出。
许久,段慕阳终于平静下来。
哪怕让他用千倍万倍去弥补,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希望,雅雅,能再看向他。
兰清雅就如她所说的,没再来过。
其实她时常在空间中的,不过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段慕阳偶然瞟见过她的衣角,心中也知道她在这里。
哪怕是两人不见面,没有任何交集,能够共处在一个空间,他也觉得聊有慰藉。
兰清雅专注地修炼。
体内的仙力与魔力混合之后,兰清雅作为人修的修为也迎来了高涨,此时到达了修神后期巅峰。
仙力与魔力可以相互转化,这对于兰清雅而言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可如今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她身上。
某天她福至心灵,忽然将所有仙力都转化为魔力。
如她猜测的,她魔族的修为坐了火箭一般蹭蹭往上涨。
连续突破,到了魔王境。
扶枫在魔界数年的修炼,修为没有遇到过瓶颈,顺利增进,如今已经突破,他到了化神后期。
扶枫担负起在空间中照顾段慕阳的责任。
说是照顾,其实段慕阳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
他专心地修炼着,自我治疗。
无所事事的扶枫就在整片区域内搞基建。
基础的地形已经被兰清雅铺设好了。
扶枫又添了些峡谷高山,灵峰平原。
建造房屋,种植灵木,好一通折腾。
兰清雅给这地方取了名字叫桃源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