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岭有些惊讶:“那你上大学怎么办?”
“当然也是在荧东上啊。”姜俭文随口道,“听我爸说已经在建了,而且据说会设立很多门关于新学的专业,我从小就对超自然力量感兴趣,以后能留在荧东当然是最好。”
章小岭神色微有黯淡,有些羡慕:“你居然还有人生规划……自从我和我爸来荧月星,我都不知道未来该干些什么了。”
姜俭文好奇问道:“你以前在地球上想干什么?”
“以前在地球我想上天。”章小岭勉强挤出个笑容,眼神躲闪,既有自卑又有些半开玩笑的认真说道,“但我现在已经上天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干什么了。”
“害!”姜俭文哑然,“瞧哥们你这话说的,总不能换口井待着就当自己长了翅膀吧!我看你爸的工作就不错,星舰设计师一年我听说得好几十万,荧东圈子又小,你以后留下来混个高级管理层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章小岭被逗笑了:“你说话怎么和大人一样……我不在乎钱是多是少,只想找到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人生目标,更何况我理科不好,数学作业每天都写的我头疼,相比之下我还是愿意学文,甚至哪怕去参军打外星人也好,反正就是不想学数学。”
“哎呦,我跟你说。”听到这话,姜俭文立刻起了精神,眯着眼瞥了下前面的姜骓,凑到章小岭耳边就是抱怨,“参军行,学文也行,但就是别参军又学文!你看到我爹了没?就是这样学然后给脑子学傻了!不仅古板还守旧,天天念念叨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什么经济啦争霸啦,还有什么尊重平等意识形态,乱七八糟的,而且听不懂就算了,还挣不了多少钱!不像理科,虽然也是天书,但起码能挣钱啊!为了这,我爹每次一回家就准被我妈训成孙子!”
“姜俭文!”
“哎呦爹,我没说你,我说那个经常来咱家里的王叔叔呢……”
姜骓黑着脸走下驾驶位,走到后位打开车门,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平静:“已经到贰区了,你的这位同学住哪?最近不太平,你先上楼,我把你这位同学送到家再回来。”
姜俭文一愣,坐在原地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凑过脸小声问:“爹,最近真不太平啊?”
姜骓面无表情,盯着自己这个市侩早熟的儿子,太阳穴微感胀痛:“你同学在路上不都把原因告诉你了么?”
“啊?我擦……呃咳,我去。”姜俭文下意识飙了句脏话,反应过来后赶紧改口,表情讪讪的看向姜骓,“我还以为新闻联播里只有颂歌呢,没想到还真有新闻,看来老爹您的话说得还真都没错啊,我这做儿子的还得跟您多学,嘿嘿…嘿嘿……”
姜骓脸色微青,直接看向章小岭:“小岭,你家住在哪个区?”
“贰-16区。”章小岭很显拘束,想低下头又自觉不合礼仪,抬头看向姜骓又不敢与一位威严的中年军人对视,因此眼神显得很是漂浮不定,“直走十分钟右拐就是了……不过……不过我父亲要晚上十点才能从壹区回来,所以叔叔您不用管我,我平常都是在贰区里随便溜溜,看看花看看草,或者和退休的老大爷们聊聊天,等我父亲回来再一起上楼。”
姜骓眉头一皱:“你手上没有钥匙?”
“没有。”章小岭摇头,老实回答道,“我父亲他的工作单位有些涉密,所有和他相关的钥匙都只有一把,包括家里的也是。”
“大门钥匙都只有一把?”一旁的姜俭文惊讶不已,小声嘟囔,“不对吧……老达他家里也涉密,但他老妹都能分到一把钥匙啊。”
章小岭尴尬的扫了一眼被自己儿子插嘴的姜骓,然后硬着头皮向姜俭文解释道:“我爸他有时候回家也要办公,这样一来我家就也成涉密地点了,所以家里的钥匙也只能留一把,其他都要上交销毁。”
“我c……我去!”姜俭文语噎了,默默扫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老爹,退后一步自言自语,“这可太难受了,想想就瘆得慌。”
“那在这个特殊时期,你作为一个涉密人员的子女,我就更不能任凭你随便在外面乱晃。”
姜骓明显习惯了自己儿子的没大没小,神情严肃,语气温和又不失军人的干脆:“不是叔叔多管闲事,现在太平洋局势已经极为严峻,德恩政府针对我国要员的刺杀从五个月就已经开始。”
“叔叔能看出来你比俭文要懂政治,你应该能明白,当两个超级大国在暗地里的斗争已经开始见血意味着什么,对么?”
正低着头的章小岭微怔,他神情讶然的抬起头,看向了这位文职军人的眼睛。
清澈、坚定,却又不像寻常军人的眼神那般具有攻击性,而且话语虽然是单纯的叙事,甚至可以说有些严厉,但章小岭却莫名感觉很舒服,有些……如沐春风?
不,这个形容词不够贴切,甚至可以说有些太俗了。章小岭忽然走了神,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应该用什么词语来概括。
一旁的姜俭文见两人突然沉默不语,眼神在空气中交锋,还以为冷了场,赶忙走过去拉了下姜骓的手:“哎呀爹,你怎么又开始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就是担心人家遇到坏人么!一片好心而已,何至于扯这些有的没的!毕竟您儿子我都听不懂您的长篇大论,又更何况是别人……对吧小岭?”
姜骓却一把甩开姜俭文的手,漠然低头扫了一眼姜俭文,冷哼一声:“你小小年纪是听不懂政治时局,但商人市侩那一套劣俗,你可是照单全收了!”
姜俭文脸色一僵,插着口袋嘟嘟囔囔转过身去:“嘁……给你解围还训上我了,回家我就去告诉我娘!”
章小岭神色再次变得尴尬,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姜俭文,然后在这时姜骓突然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俭文生气么?”
章小岭被这个问题问的不知所措,许久才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因为……对客不教子?”
姜骓平静摇头:“不,只是因为我从不把像心智已经成熟的少年,还当作孩子来看。”
“纵观历史,霍去病十七岁远征漠北获封冠军侯,岳飞在十二岁时随父从军,周瑜十六岁任都督,李世民十六岁救隋炀帝于雁门。”
“高斯十八岁发现质数分布定理,培根十二岁进入剑桥大学深造,便是千禧年后的天才少年也数不胜数。”
以为姜骓要讲鸡汤的章小岭忍不住插嘴:“叔叔你是想说英雄自古出少年?”
“不,我是说少年中亦能出英雄。”姜骓神情严肃,“刘邦四十七岁方才起兵,齐白石苦到了五十六岁才声名鹊起,姜子牙更是在七十八才被拜为国师。”
“老年成才的例子数不胜数,但这就能说明英雄自古出老年么?”
“不能,但这却能佐证成为英雄与年龄大小没有任何直接联系。”
“只要一个人的心智是成熟的,那他就是一个人,值得也必须使一个法律上的成年人能够以尊重、谦虚的平等姿态,去倾听与对待这名少年的意见。”
“否则的话,这名成年人不仅傲慢,更利用了法律的滞后性与道德的保守性,以上位者的姿态成功去欺压了一名下位者,而这不仅是无耻的,在法律更新迭代,道德随社会进步之后,这种行为也必将被后人所唾弃。”
章小岭怔住了,看着姜骓愣神无言。
“所以,章小岭同志。”姜骓的神色像是在为同学解释完一道很简单,但是有些偏门的数学题,然后微笑着问中午要吃什么一样,神情非常自然,只不过语气有些严肃,“当两个超级大国即将爆发大战,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意识到自己作为涉密人员的亲属,随便走在街上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