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谁上台,我不管!那是你们的事!”莫武掂冷声喝道,“我是总司令,负责的是这场战争!现在因为你们的决策失误,导致亲华组织内讧,再这样下去前线岂不是要乱套!所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是减少拨款也好,还是把除日共以外的组织全部取缔也罢,总之,我要你们在两天之——不!明天下午之前,解决各个亲华组织之间的一切矛盾,至少不要再将这种矛盾摆在台面上来!”
联战部长官面露难色:“首长,您给的时间未免太紧了……”
“紧?!”莫武掂提高音量,冷冷地笑了,然后便又是劈头盖脸一阵怒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先手优势!美国人的军队一直没有离开过福岛,他们随时可能南下!而这个契机可能就是我们的一次失误,甚至可能当美国人知道我们在内讧,就会直接发起进攻!”
“所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这个问题立刻解决!立刻!”
怒骂之后,便是无尽的疲惫。莫武掂重重叹了口气,一时身心俱疲:“滚吧,都滚!但滚之后我还要告诉你们,这事儿现在我还按在手里,没上报帝都,但如果你们不能在明天下午之前将事情解决,那我也只能按规矩来办了!”
听到这话,精神本已变得浑噩的联战部长官顿时一振,对莫武掂的满腔怨念消散一空,眼中只剩感激。他再度绷直身体,由衷大喊:
“是!保证完成任务!”
……
……
东京,川崎大厦。
梅仿邱子怀着五味杂陈地心情,抬头望着这栋熟悉却又陌生的高大建筑。
望着大厦上挂着的红底白字巨大横幅,望着大厦门前插着的红旗,他感慨莫名。
梅仿邱子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左翼领袖。在他之前,革共同和中核派的代表已经等候多时,而日共则最先进入大厦等待。据说,他们的代表就是那名号称“焰丽玫瑰”的超能者,同时也是与革共同起冲突,从而造就这场左翼联合会议的当事人。
除了这些掌握武装的左翼,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他们虽然也有武装,但基本受华夏直接指挥,没有自主意志,此次前来,除了有撑场面的意思,同样也是为革共同与日共的矛盾做个见证。
来到大厦,跟着华夏派来的便装军人,梅仿邱子通过电梯来到了顶层。这里视线开阔,基本能够对东京市中心一览无余,同时室内的布置也很敞亮,除了一张圆桌,便连盆栽都没有一株。
“请您自行找座位落座。”将梅仿邱子引领到圆桌面前,军人公事公办的叮嘱一句后,便立刻转身返回电梯,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便装军人的举动,让梅仿邱子心头一沉。他扫过周围,见没有任何一名华夏军人站岗,心中更是笃定了自己的那个猜测。
“ちょっと待って!”
定了定神的梅仿邱子,正要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却忽然被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拦下。这名壮汉个子不高,声势却不小,肩膀看似无意的撞在梅仿邱子身上,喝问:“哪个组织的代表!怎么这么没规矩?”
梅仿邱子一愣,怀着疑惑,问:“怎么,坐哪里还有讲究么?”
“当然!”壮汉梗起脖子,道,“法西斯当权时被判非法的坐前面,是合法在野党的坐后面!”
一听,梅仿邱子乐了,讥讽道:“噢?没想到我活了半辈子,居然还能长见识,圆桌会议竟都能分个优劣高低。”
“余计なことを言うな!”壮汉两眼一瞪,冷哼道,“老头!你以为是我顾一己私利吗!我们社当时就是合法在野党,也是坐后面的!怎么,你以为我是什么卑鄙的既得利益者?!”
一听这话,梅仿邱子更加想笑了:“是么……那你还挺高尚,不过我们赤军才刚刚重建,这要怎么分啊?”
壮汉怔住了,满脸地不可置信:“什……什么?!赤,赤军!难、难道您是梅仿先生?”
“你认得我?”梅仿邱子倒是诧异了,不过旋即反应过来,这壮汉若真认识自己,刚才又怎会对他这般为难。
壮汉神色逐渐变得讪讪,退后一步,说:“赤军这么响亮的名头,除了先生您这位英雄后代,还有谁敢用?”
“可不敢这么说。”梅仿邱子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驳斥道,“我父亲他的确是个英雄,但我重建赤军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后人,而是出于同父亲一样的理想。你不要给我搞老子英雄儿好汉那一套。”
“是...是!您教训的是!”
壮汉像是变了个人,原本蛮横的神色这一刻竟显得有些老实厚道:“是我觉悟低了,先生,您快上座!”
“不。”提起座位的事,梅仿邱子神色更加严肃,指着后面的座位,说,“我们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竟就搞出这样论资排辈的糟粕来。今天就是为了未来的日本,我也要坐在后面。”
梅仿邱子这一番话,故意说得非常大声,以至于厅内的其他声音都被盖过。一时,革共同、日共乃至中核派的代表人都一齐看过来,将视线诧异地落在这位突然出现的老人身上。
“您就是梅仿同志吧!”
今天穿着一袭绿色军装的川下妗子从座位上起身,微笑着走到梅仿邱子面前,伸出右手,说:“幸会,从第二次保卫战时期,我便久闻您的大名。我是川下妗子,以后请您多多指教。”
梅仿邱子立刻将目光从壮汉身上移开,神色一肃,郑重地握住川下妗子的右手,说:“不敢当!在您这样的先进女性面前,在下难当此谬赞。”
川下妗子闻言神色变得更是温和,将另一只手也伸出,两手与梅仿邱子并握,意有所指地感慨道:“老先生,还是和您这样纯粹的同志说话轻松!不像某些人,明明大敌当前,却还是要与其他同志勾心斗角。”
“所以说,您刚才的那一番话真是说在了我的心坎上!”
梅仿邱子听了面色微变,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看了眼川下妗子的身后,见到了一些熟悉面孔,回想起川下妗子的身份,这才了然。
怪不得明明是一场临时举办的联合会议,却会多出这样奇怪的规矩来,原来就是明摆着在针对日共这些议会派。
或者再准确一点,就是在针对日共。
人数占劣势的在野派却掌握主导权,这听上去很荒谬,但只要熟知日本左翼历史,就不会对这一点感到意外。
日共在经历了六七十年代的变革后,已经从事实上走向了“文化左翼”,整体政策开始变得温和,相比在野,乃至被旧日本直接判定为非法政党的左翼,最多也只能称之为中左翼,再加上其开始改变政策,不再支持废除天皇,便在议会派中也开始遭到反对。
所以即便日共现在不仅人数众多,背后还有着华夏支持,也注定不会得到广泛认可,至多拉拢到一些完全受华夏控制的亲华组织,给自己撑撑颜面,基本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换句话说,所谓议会派只有日共一家,而在野派却林林总总有十几家,而且每派手上都握着具有一定力量的民间武装,甚至是自己的基本盘。
比如支持世界革命的革共同,他们的目标群体毫无疑问便是“托派”,相比基本盘多为女性、少数群体,以“文化左翼”为旧方针的日共,革共同无疑占据了先发优势,即便被强行取缔武装,在已经陷入混战的日本,也迟早能再拉起一支忠心而又强悍的队伍出来。
其他在野派也同理,正因为他们于在野期间党策激进,所以早早便积累出了一批“兵源”,相比需要循序渐进的改变党策,为自己重新树立“合法性”的日共,在野派才是目前最有生命力、竞争力的正宗本土左翼。
梅仿邱子由此思索,大概也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华夏才没有对这场左翼内部的矛盾加以干涉。
毕竟华夏扶持的是日共,而日共无论如何也在人数上占据优势,若是强行干涉,恐怕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在各个左翼组织心中留下一根尖刺,而那完全就是事与愿违了。
只是恐怕华夏方面的人员也没有想到,革共同竟会激进到这个地步,刚上来便占据主动权,给日共一个下马威,而且看这样子,日共方面的代表居然还真的认下了。
不知内情的梅仿邱子,在这时也不由为日共担心起来。他打量着面前的川下妗子,心中担忧的想,希望这位女同志不要太过软弱,否则的话,一定会在政治斗争中吃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