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玦率领着墨军回到墨都,百姓一如既往地高呼胜利万岁,歌功颂德之声自是不在话下。
可余清玦骑着马越往里走,越发感觉百姓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怪异,有些妇人甚至望了他一眼后就连忙羞怯地垂下头,又拉过一旁的伙伴窃窃私语。
按下心底的疑惑,余清玦打算将军队暂时驻扎在皇宫外的军营,他回府休息一夜后回皇宫上朝。
可刚回府换了一套衣服,竹昔就忙不迭地跑到他跟前,手里捏着几本书,扶腰喘着气道:
“公子,不好啦!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墨都居然有流言传开,说......说你暗中和燕国女帝苟......交好,才取得了此次颖州之战的胜利。”
竹昔恨恨地咬牙,把“苟合”这个难看的字眼吞了下去:“不信你看。”说着把手中刚从街上买的话本递给余清玦。
余清玦眉头微皱,接过来一翻,只见上面编排了许多他和燕容珏的故事。
什么战场上一见钟情,什么一见面就手拉手地互诉衷肠顾不上打仗,还有什么两人并肩作战时干柴烈火,直接就跑去小树林里一度春宵的。
每一个故事甚至还配有插图,他的形象倒是和现实中的他差不多,只是她的样子......有时是一只狐妖,有时是一个娇媚的少女,有时又是顶着美人皮的鬼。
很明显,背后那人并不太清楚燕容珏的外貌,故而肆意地乱发挥。而这样恰能凸显余清玦是受了蛊惑似的。
但是,余清玦有些想不通,背后之人为什么要编造他和燕容珏的故事?按理说,他和她在公众场合只是关系较好的盟友而已,莫不是军中有人捕风捉影?
可这样一来,明明背后之人要构陷的是自己,自己却顺带连累了她。
“公子,到底是谁这么居心叵测,竟然这么编排你?你辛辛苦苦外出作战不说,回来竟被人这么对待,那人简直是无耻!更何况,你虽钟情燕国那女人,可向来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你俩也没当众做出什么事,他们为何要这么说你?!”
“说的就好像你是因为傍上她才打赢了高甸似的,简直是无稽之谈!若没有你出神入化的军事指挥,就算燕国和我们合手,我们也要拖很久才能打赢,而且伤亡绝对比现在多得多!”
听竹昔说到“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时候,余清玦的脑中忽地闪过启程前一天,自己和燕容珏缠绵许久的云雨,耳根倏地红了起来。
又听他说到“你俩也没当众做什么事”,余清玦又突地想到在通往靖安王府的地道中,他和她手牵手的样子。
“额......”看竹昔愤愤不平为他打抱不平的样子,余清玦一瞬间有些无法直视他清澈的眼睛。
“公子,你说句话呀,看把我急的。”竹昔见自家公子一贯的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的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他有时真不知要反思是自己性子太急了,还是公子太沉得住气了。
余清玦把话本随手往书柜上一放,沉吟片刻道:“是朝中有人动的手。上次我方运送粮草和辎重的后军部队出了问题,背后也有势力在阻拦。这两次都有可能出自兵部的人。”
“兵部?”竹昔不可思议道,“他们想玩什么花招?”
余清玦的神情趋于严肃,眸色愈发黑沉:“我掌握朝中军政大权多年,虽兢兢业业,为人也不偏不倚,但总有官员不服气,甚至想把我拉下马的也不在少数。可此番明知外强来犯,却故意阻断粮草,实在是把国家危难当儿戏!这是我断断不能容忍的!”
“此次颖州之战,若不是她慷慨赠予我军的粮草,恐怕当时颖州大半都被撒于踏平了。”余清玦叹了口气。
“她?谁?女帝?”竹昔瞪大了眼睛,“她那么看重利益的一个人,不应该啊。老裘当时说的是你的一个朋友和贵人呀。”
竹昔咂了咂嘴,慢慢反应过来,似乎公子这些年就没结交什么朋友,往来的人都是公务所需而已。况且公子身居高位,声望甚至盖过墨国皇室,似乎没必要去结交谁,自会有巴结的人站在门口排队。
而前来巴结的人,多数不可深交,更不会有人愿意冒着战火的危险,大手一挥给我军雪中送炭。
公子这些年,除了自己、老裘和小皇帝,纠葛最深的恐怕还是那个女人了。
“之前她是局势所迫才和高甸暂时联盟,实则是为燕墨两军围剿撒于而筹谋。她聪慧识大体,高瞻远瞩之处我尚且不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对她的不满之语。”
余清玦语调平静,目光却在谈及她的时候如揉碎的阳光,洒在波澜迭起的湖面。
竹昔:“......”
有那么一瞬间,竹昔真以为外面的传闻是真的了。
“先帝当年为我扫清阻碍,一举扶我坐上丞相之位,如今过去不过八九年时间,朝中已有人按耐不住了。但我使命尚未完成,怎会轻易放手?”
余清玦负手望着窗外,草木欣欣向荣,顿了顿又道:“我想明日早朝定有朝臣说此事,我暂且观之。竹昔,你派遣几个手下去调查流言背后的散播者,再把市面上这些话本买断,以我的名义让厂家停止印刷,以免造成更不良的影响。”
“是,公子。”竹昔心中不得不赞叹自家公子的魄力和风度,“您倒是好心贴钱解决,要是我的话,他们把你说的这样不堪,我直接带人卸了商家的招牌,直到他们把话本销毁为止。”
余清玦却淡然道:“他们只构陷我的话,我还不屑于出手。只是......他们把她画得太丑了,这是我容忍不了的。”
竹昔:“......”(脸瘫了下去)
余清玦回身正欲泡茶,却听门房来报:“丞相,陛下在宫中设下了洗尘宴,让您现在去一趟。”
。
待余清玦一身紫红色官袍出现在大殿时,殿内各品官员均已坐好。见他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丞相哥哥,你终于来啦!”坐在正前方的陆怀虞一脸激动,忙不迭地从阶梯上一路小跑着过来,不顾众大臣的目光,一头扎进余清玦的怀中。
他头顶上的十二旒天子冠冕在不停地当啷晃动,毫无帝王的威仪形象。
“阿虞很想丞相哥哥,都半年多未见了,就连绿鹦哥都长胖了不少。我每天都站在皇宫最高的一面墙上望着,可是怎么都没看到丞相哥哥,我都无聊死了,感觉赏花听曲逗鸟都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