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厄姆沉默了，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诉求，合理到……难以实现。

    众所周知，中央贵族领的法庭是审判不了贵族的，但凡有平民起诉贵族的案件都会被错综复杂的利益网拦截，不是达成庭下和解就是开庭遥遥无期，这些情况看似合理但实际上黑的不行。

    眼前之人显然不是可以用这种方法糊弄的，但审判贵族，还要公开审理那更是天方夜谭。

    爱丽丝见对方没有反应，心中冷笑一声后举刀准备动手。

    铛！

    爱丽丝的长刀被老者释放的魔法护盾挡住，这家伙拥有起码宗师级实力。

    “你还要挡我？”

    “女士，我们可以谈谈价钱……买他命。”

    “够了！”爱丽丝一声怒喝，“校长阁下，我如此尊重你，可你为何要无视我的需求，三番五次的愚弄我？！”

    格雷厄姆再次沉默，但他的护盾却没有撤除。

    “放手！否则你替他死！”

    话音落下，伊莎贝拉悄然出现在老者身后，她斜倚在墙上，手中把玩着世界树法杖。

    艾莎陪伴着安琪儿从楼梯拐角处走出，俯视混乱的现场。

    格雷厄姆显然认出了安琪儿，他赶忙施礼请求。

    “圣女大人，请劝劝你的朋友们吧！”

    安琪儿沉默了一瞬道：“我没有立场做出这样的行动。”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回应，在格雷厄姆的语境里她有两个身份，分别是圣女和现场众人的朋友。

    作为圣女，她的职责是维护神殿教义和联盟法律，而无论教义还是法律，亚人都很讲究一个叫同态复仇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杀人者，人衡杀之，托比手持连弩当众行凶罪大恶极，被受害人及其亲友当场反杀合情合理合理合法，她作为圣女不仅不能反对甚至还得支持。

    至于朋友的立场，那更是对格雷厄姆的抨击和讥讽——你要我为了你的阴私勾当，去卖弄人情权术阻止朋友们干一件正确的事情，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格雷厄姆人老成精，对安琪儿话语中的意思瞬间明了，他仰天长叹，在那瞬间仿佛都苍老了几分，只留下一句“道理本该如此”，然后就化作一阵风离开了现场。

    没了保护伞，跪在地上的中年人瑟瑟发抖。

    “你等着，贵族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

    爱丽丝懒得理会，就在她准备给托比来个残忍处决时，全副武装的克莱尔走上前。

    “姐姐让我来！”

    说完，克莱尔一箭射穿了托比的头颅，终结了这个二世祖罪恶的一生。

    爱丽丝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原计划她是准备用点骇人的手段威慑一下对方，但既然她的好妹妹有这么一份心，那爱丽丝自然不会扫她兴。

    现在该处理某个倒霉蛋了。

    爱丽丝来到中年人身边，手中的刀刃在他脖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但就是不砍下去。

    中年人浑身颤抖体若筛糠，直到他身下散发出一股骚臭味爱丽丝才停下来。

    “快去找你的男爵‘大人’来报复我吧～”

    在留下这么一句话后，爱丽丝头也不回的离去了，中年人在愣过后顿时陷入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

    并不是血族以慈悲为怀，而是爱丽丝也听懂了安琪儿所说的话。

    不就是遵纪守法嘛，我最守法了，不会让圣女大人难做的。

    杀人的是托比我要报复的也是托比，关那个倒霉蛋什么事，

    你说对吧～

    ……

    安琪儿心情很不好，一方面是看到了哈罗尔城潜藏的阴暗面，另一方面是爱丽丝的行为。

    事实上她倒宁愿爱丽丝当法外狂徒干掉那个中年人保镖，因为校长表态不管，现场又没有其他人，杀掉所有人这件事就是无头公案，所有的纷争就此完结。

    但现在，她放虎归山，名为守法实际上是在挑起更大的争端，放任那些愚蠢的贵族来寻仇。

    “唉ヽ(￣д￣;)ノ=3=3=3”

    圣女大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同时为某些人在心中点上了蜡。

    不行，得做点什么，不然会出大事的。

    ……

    哈罗尔学院医务室内，众人正在陪护还在昏睡中的凯西。

    在床边，爱丽丝和海伦同步了一下目前收到的信息，后者对众人的遭遇在表示同情之余还表达了她的担忧。

    “诺厄家族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到这个话题，爱丽丝也是有些绷不住。

    “这哈罗尔领的贵族就这么嚣张？光天化日当街行凶？事后还要追究受害者的责任？”

    海伦面色复杂，她压低了声音向爱丽丝介绍了哈罗尔城的现状。

    原来，麦克米伦领是一个相对孤立的领地，这里没有其他贵族觊觎，也没有什么外敌环伺，除了风风火火的旅游业外，整片领地和谐且无聊。

    在这个和谐的地方，人类的某项传统艺能被发扬光大——内耗。

    麦克米伦领贵族与平民间的矛盾尖锐，在政治商业和法律层面双方展开了多轮冲突，目前形势对平民十分不乐观，因为在特权方面贵族们意见统一力量集中，而平民们不同阶层的诉求各有不同，很难团结一心。

    打个比方说，海伦她们家空有贵族姓氏，但实际上是货真价实的平民阶级中的富裕阶层，阿兰老板的主要诉求是商业公平和法律平等。

    这个目标很远大也很正确对平民阶级有很大好处，但同时也很难实现，

    因为富商的力量不单单来自他们自己，同时还来自他们手底下的工人们以及平民消费者的支持，他们是工薪阶层或者生活难以保证的底层，其诉求不过是下一顿饭或者下个月的薪水。

    这些人相对短视，很容易被眼前的利益所收买，而这正是贵族们所擅长的。

    这不是他们的错，只能说是现实的无奈。

    更重要的是，能被收买的不只是底层平民，富商们也是可以被收买的。

    比如阿兰·麦克米伦老板，他本就有贵族姓氏，同时手中掌握了巨量的财富，又有两位出色的女儿，且她们一个将会在毕业后直接为麦克米伦家族服务，另一个则已经在实际上加入了骑士团。

    谁能把他看作是平民阶层？

    哪怕这些优待是姐妹俩努力为自己争取来的，你能保证别人不会多想？

    阴暗点讲，两人目前的成就真的和他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吗？

    或者说，拿了这么多好处的阿兰老板，还会举起大旗为了平民阶级利益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