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说,其实,要找到那女妖不难。
他们甚至没怎么费力去找,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万俟云螭皱眉道:“什么意思?”
和尚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种,好笑与愤怒掺杂的奇怪表情。
这令他的脸看起来简直有些扭曲。
“他虽然不肯将妻儿的下落告知我们,却告诉了另一个人。”
和尚喃喃地道:“‘他’信那混账小子,竟然更胜于信我们。”
戚红药瞥他一眼,讥诮地道:“是啊,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不可理解呢。”
和尚大声道:“其实原因我们也清楚!因为那死小子也是个疯子,身为一派的顶门大弟子,眼看要继承大业,结果竟爱上自己孀居的师娘——简直天理难容!”说到这里,语声一顿,斜眼去瞧对面反应。
戚红药低头,搔搔鼻尖。
万俟云螭很有些疑惑,直接发问:“他师娘是被迫的?”
和尚啐道:“呸,乐意得很!”
万俟云螭道:“那这人有妻儿?”
和尚道:“没有。”
万俟云螭道:“他师娘莫非跟他有血缘关系?”
和尚简直惊呆了:“你在说什么!”
万俟云螭一摊手,道:“那我看不出有何不妥——孀居,不就是男人死了么?如果她和那小子都乐意,你们跳叫什么?还天理难容,天理写哪了?”
和尚往后一仰,咚的一声,半晌,爬起身来,低声念叨:“怎么都跟‘那人’一个德行……”
戚红药忍不住道:“莫非‘他’也这么说?”
和尚恨恨地叹了一口气,道:“何止这么说!”
本来,按门户规矩,那年轻人跟他师娘传出这样的不伦之事,世所不容,而门派要正风气,按规矩须将那年轻人废去根基,挑断手筋,逐出门户,他师娘则要断去双足,永囚于暗牢。
万俟云螭听得连连冷笑。
和尚接着道:“这处罚本来很合适,不轻不重。可是,‘他’听说之后,竟给那小子出了个馊主意!”
戚红药很感兴趣的问:“什么主意?”
和尚气呼呼地道:“‘他’竟撺掇那小子跟他师娘去经历‘血池大狱’——那是他们师门的规矩,不论犯下何等重罪,只要能在‘血池大狱’中熬过三日,门派便再无权对其实施惩戒。”
戚红药挑了挑眉:“这主意似乎也不算太馊。”
和尚冷笑道:“‘血池大狱’若是好去处,其他犯了事的,为何宁肯成为废人,也不愿一搏?”
他自问自答:“因为,废物至少还能留一条命,进入‘血池大狱’的,不仅九成九会死,还是以一种最痛苦,最煎熬的方式去死!”
戚红药目光微闪,道:“九成九——就是还有机会活着出来喽?”
和尚大声道:“对天师而言,倒是有一线生机,可那小子的师娘却是普通女子,怎么熬得过去?!”
戚红药点头:“是啊,怎么熬过去的?”
和尚瞅着她,不知怎么,越看越气,还说不出是为什么。
戚红药道:“大师你快讲,我们听着呢。”
和尚是讲也气,不讲又不行,只好草草道:“‘他’替她进去了。”
戚红药没听懂:“谁替谁?”
和尚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那个傻子,爱上妖的大傻子——乔装成那小子的师娘,跟那个小子进了‘血池大狱’!”
这下子,连万俟云螭都呆住了。
“为什么?”
和尚道:“因为他们是朋友,因为‘他’觉得那小子跟他师娘都没有错,”他哼了一声又道:“这两人在这方面,倒都病得不轻!不,不对,跟爱上妖物比起来,别说师娘,就是爱上祖师奶奶也难以匹敌……”
戚红药轻轻嘘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好在,两人都出来了。”
和尚愤愤道:“是都出来了,可‘他’为这一遭,落下了很重的内伤,火毒攻心,常要饮寒酒压制痛楚。那小子自然是对‘他’千恩万谢,有求必应了……”
万俟云螭道:“所以,‘他’将妻儿托付给了这个朋友,因为‘他’的境遇,就如同那年轻人曾经的遭遇。”顿了顿,道:“想来‘他’这次没有看错人。”
和尚道:“你怎么知——不是,你什么意思?!”
万俟云螭也学戚红药那样子摸摸鼻子,微笑道:“否则你怎么会气成这样的?”
“那小子是助纣为虐!是,是为虎作伥——”和尚气得语无伦次,口沫横飞。
陡地,话锋一转,突然平静下来,摇摇头道:“不过,年轻人,毕竟沉不住气。”
由于“他”在约定的时间内没回去,那身受重托、负责守护“他”妻儿的年轻人,自然很焦急,心知如果不是出了极严重的事情,“那人”是绝对不会失约的。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
第四日晚间,那年轻人终于挨不过担忧,出来寻“他”。
因为“他”曾透露过自己的落脚点,就在城中一个朋友的家中。
那年轻人本来只想在这朋友的住处探探线索,本没想到能找到“他”,甚至做好“他”十有八九是遇害了的心理准备。
结果,竟发现,原来“他”是被朋友给囚禁起来了。
“他”本来凝得像一尊石像,见到那年轻人的一霎那,陡然厉喝:“走——!”
好凄厉的一声喊。
原来从一个人的身躯里,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在深秋的夜里,惊起寒鸦无数。
——“他”难道不怕惊动别人么?
——或许,“他”见到这年轻人的一刻,就知道:已经晚了。
那年轻人固然震惊,但行动毫不迟疑,整个人直如一支倒射的箭矢,飞速飙向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