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杨军召开了再次会议,重申纪律,无论是谁犯错,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目的在于确立自身的威望,让刚并入的干部意识到他的权威。
连续几天的会议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了杨副总厂长实际上是轧钢厂真正的掌舵人,甚至他们的前途都与他息息相关。
工厂合并后,杨建国一直未曾露面,众人本以为他只是出差未归。
然而,他们未曾料到杨建国依然缺席这么长时间,就连李副厂长也不敢在杨军面前妄言,会议几天下来,杨军已在潜移默化中让他们对他产生敬畏。
杨军觉得会议基本结束,宣布散会。
返回办公室整理后准备下班。
走到楼底下时,他看见杨安国活跃地立在普利斯吉普车前。
“主任,车子在那,请上车。”杨军略显挑剔地看着他说道:“记得,先接你嫂子,再来接我。”
“明白。”这家伙现在颇有司机风范。
不过从他活泼的模样来看,并不太像是训练过后的状态。
难不成赵海峰偷偷手下留情了?
两人驱车前往医务室门口,在车上等待伊秋水。
“今天没练兵吧?”杨军问道。
“练了,而且还有较量呢。”杨安国一脸激动。
今天下午那真是太 了,我跟那二十多个人一同训练,把他们都过了一次招。”
等一下,什么情况?什么叫他们都‘过’了一次招?
听闻这话,杨军察觉事情不对劲,担心儿子闯祸,立刻追问详情。
嘿嘿,大哥,我看明白了,那个赵股长故意给我为难,我不甘示弱,就提出要与他一较高下。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之后就是我将他们一一挑战过招了。”
杨安国淳朴一笑:“跟我角力,二十多位退伍老兵一个都没有能赢得了我,全都败在我的手下。”
你把他们都摔倒了?
杨军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样一个未经训练的愣小子,怎么能将一众 全部摔倒?这样的言论说出来,谁能信?
那是自然的,你若不信,明天可以找赵股长求证一下。
尽管不愿相信,但杨军意识到杨安国是不会随便胡言乱语的,毕竟谎言总会不攻自破。
假使他说的是实话。
那这个小子一人击败众多 的场面的确不容忽视。
然而,细细琢磨,他食量如此之大,力量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再加上老家那里盛行摔跤,想来杨安国定然是少见的摔跤高手之一。
我们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较量较量如何?
杨军心想要检验杨安国的真实水平,最起码要摸清自己驾驶员的底细。
他对杨安国的实力感兴趣,这样才能心中有数。
大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听到这话,杨安国显得愕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杨军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打败了几个,就开始觉得自己不得了,今天就该好好教训他一下。
只要你赢了我,我明天空出时间请你吃烤鸭。
我希望能吃十只!
杨军露出无奈的目光,无言应对。
这是谁给的自满之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风会将他舌头都刮跑。
那没问题,不过如果你输了,你要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输!
那如果万一行呢?
嗯...考虑片刻后,杨安国给出一个自认为严苛的惩罚,“如果我输了,晚上我就少吃一顿。”
杨军听得直摇头,内心苦笑。\&
这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但这杨安国既然能打倒二十多名老兵,定然有着真材实料。
而杨军习练的战斗技巧是战场 锏,不适合这样对峙,他开始思考对策,怎么压制杨安国。
摔跤的基本功在根基稳健,而杨军的特长在于腿脚功夫。
对方下盘稳当无比,也可能抵挡不住他全力一击。
因此,他决定先攻其最得意之处,从稳固的下盘入手,打击他心中自鸣得意的防线。
然而与顶尖摔跤好手过招,避而不战才是上策,避免对方锁定自己的胜局。
三人驾车离去,很快便到了之前杨军被姜海涛袭击的地方,经杨军指引。
两兄弟也都这么大了,还在学小孩子似的打架游戏。
伊秋水不屑地说,面对这两个像是小孩闹腾的家伙,她实在毫无办法。
你就在车里坐着,很快就结束了。
杨军提醒伊秋水不要下车,因为挪座位有点繁琐。
二人来到空地,杨安国伸展筋骨,调侃地说:
“哥,您仔细想想,嫂子可是就在旁边看着呢,让她瞧见您栽跟头那就丢脸了哈。”
杨军凝视这个初生牛犊,决定不动与他斗嘴的心思,竖起了三根手指道:
“我就出三腿,如果你撑住了不倒,就算我输了。”
“哥若这么提议,那我站定任您出腿便是。
你也知道,作为摔跤练习者,我们的底劲儿稳固。”
“不需要你礼让,尽力便可。”
杨军不愿耽搁,立刻进入了预备动作。
杨安国也不是省油的灯,察觉到杨军的动作,表情顿时凝重,再无掉以轻心之意,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杨军身体仍然挺拔,却在左右膝盖微弯、脚尖前略移的隐蔽动作中预藏动力,他的腿部动作是从咏春的寸拳中演变,虽间歇只有寸许,然而在其爆发之时,那微小间距所蕴藏的能量却是惊人的。
摔跤者的骄傲通常在于稳定的基础,但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他们战斗多数靠双臂而非腿脚。
若非必要,不到贴身战斗,他是绝不轻易使用腿招。
杨军选择了主动出击,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向杨安国的大腿踢去。
“啊。”只听他低声闷哼,身体摇晃,左边小腿忽然弯曲,竭力以另一腿支撑起摇晃的巨大身躯,两腿颤抖,艰难维持不倒。
那一脚其实才八成力量,并且是测试他承受力的一个试金石。
这小子确有几分实力,怪不得退役军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应该知道,我并非全力出手。”看到杨安国满脸涨红,他知道认输,不由提醒道。
杨安国内心自明杨军并未全力以赴,他也了解,一旦真正全力施展,他的那条腿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识时务为俊杰,杨军这话已让杨安国知难而退。
“以后在保卫科训练时需谨慎,切勿因为几套粗浅的功夫便自视甚高。
老军人身上有无数可贵经验供你求教。”
“明白,哥。”杨安国答了声,转身走向车的方向,走路的身形虽尽力掩饰,但仍可以看出他的腰部微摆,显得极为用力克制。
“那让我开车吧,看你这样挺辛苦的。”杨军怜惜道。
“我能应付。”那小子顽固至极,一定要展示他还能自行走动。
到家后,杨安国下车的瞬间险些跌倒,他低垂着头,带着瘸拐直接回到东厢房。
早等在一旁的香秀已准备好晚饭,两人归来,立刻上桌,果然如他们期望般是满满四菜一汤。
汤品正是地道的山西花馍疙瘩,四份菜更是色泽诱人,品种丰富。
伊秋水望着满桌美食,惊叹不已:“秀香,今天这些一定是你一整天都在忙碌了吧?”
伊秋水出身大家,婚前在大人物家中也曾品尝各类珍肴海鲜,知道眼前的食物绝不只是普通的炒煮那么简单。
马香秀擦擦手在围裙上,有点害羞地说:
第二日清晨。
杨军从外面慢跑归家,正准备进屋,发现邻居门外站着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士,朝他挥了挥手。
这位男士身着中山装,蓄着整齐的背头,透出一股典型的企业干部范儿。
朋友,有啥事吗?
男子递给杨军一根烟,并帮他点燃。
此人自称于前进,住在他隔壁,并指着院门口问道:“我是杨军,钢铁厂的工人。”
对于这位新认识的邻居,杨军没有藏私,毕竟邻里相交,同在一区居住的往往都不简单。
若是想要打听信息,他们必定能轻易挖掘一切。
所以他决定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
哦,杨兄竟然是在钢铁厂上班的?我还以为你可能会……
一边说,男子一边带着自我调侃的表情指向杨军门前停放着一辆写着'JEEp'开头且前缀有'人民'的军绿吉普车。
杨军目光在吉普车上扫过,微微摇头一笑,没有过多评论。
自从高层领导送给他这辆以‘军’字开头的吉普,事实证明,它的确挡了不少烦心事。
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团队中的一员。
确实,派利斯吉普车刚上市,全国不到三千辆。
能开这种车的人必然是有所背景的人物,许多有此需求的人想弄一台也做不到,更何况是带有‘军’字标志的。
“这车是家族长辈送的,不算什么。”
“杨兄弟真谦虚。”
通常,谦虚反而是实力的体现,那些张扬自夸之人往往是仗势欺人之辈。
“杨兄弟,容我再次介绍。
我是于前进,目前担任街道办事处主任,期待与你多多指教。”
“杨军,我姓杨的副厂长,哪里敢言指教,以后大家彼此照应吧。”
听见于前进自称为街道办主任,杨军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他所居住的四合院正是属于街道办事处管理范围。
从这个角度来看,于前进算是间接管辖他。
杨军明白,这可是个实实在在有权力的人,他可不想与这样的角色作对。
“没想到啊,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副厂长,不简单。”于前进感慨不已。
只稍微迟疑了一下,于前进便上前伸出手和杨军相握。
当初他自诩为在这个年龄获得这样的职位是顺风顺水,可万万没想到,杨军竟比他还年轻且官阶更高。
他心中泛起了醋意。
但在事业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能做到于前进这个地位的人已经能冷静处事,不论心中想法如何,都不会在脸上轻易表露出来。
像杨军这样飞黄腾达的,没有后台支持简直是难以置信。
尤其在职场,身处高位的人更是小心翼翼,不轻易得罪人。
他认为杨军是一个有权有势之人,今后应该多加交往。
杨军淡淡道:“那全凭领导们的青睐罢了。”
这一句含糊的话语,巧妙地掩盖了这个话题。
他说的“领导”可能是单位直接上司,又或是背后更有分量的人物。
言辞不明却暗含他也有深厚的背景。
于前进微微一笑:“杨兄弟,今日算初识了,以后咱们相互照应才对。”
“那是当然,毕竟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
前辈,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相互照顾。”
二人寒暄过后便各自离开。
杨军心中自有打算,表面上的相互照应不过是为了客套,并不真正期望对方的帮助。
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只会躲避,哪会伸出援手。
即使帮忙也是有条件,没有人愿莫名招惹麻烦而日后被他人记恨,要求回报。
吃完早餐,杨军注意到弟弟杨安国拖着瘸腿扶着墙走路,显然是不适合出门。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还能撑。”
这家伙还不愿意示弱。
杨军严厉责备:“叫你休息就休息,别那么多废话。”
“好的……”
杨安国见到哥哥真的发火,立刻没了刚才的斗志,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若非出于顾全面子,昨晚偷食的事他肯定会被揭露出来。
路上,伊秋水埋怨道:“昨天你就下手太狠了,瞧他都成什么样了,没法工作。”
“哎,我当时把他估计过高,谁知道这小子居然那么容易受打击。”
伊秋水歪着脑袋思索,依偎在杨军的身旁撒娇说,
“昨晚看着你那个神情吓坏我了,你要不要再动手我都会害怕。”
杨军听到这话后,眉头微微一皱,感叹这位女士想象力丰富,竟然以为他会做出家暴的事情。
我可以保证,此生再也不会动用两条腿对你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