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睡不着吗？”
    寂静车厢里，学姐声线轻盈温柔，夹杂几缕刚睡醒的慵懒，语气透露出些许关心。
    “嗯。”
    头靠在车窗上，感受列车运行的震动，苏逸冷淡地回应。
    似是听出他话语间心情低迷，桑挽摘下左耳的无线耳机，递了过去。
    “戴上吧。”
    尽管只有一个，但聊胜于无。
    戴上后，耳机里响起首歌。
    《探清水河》
    本以为会是什么弹评，纯音乐之类的小众歌曲，毕竟桑挽长得就挺像是从书香门第里走出来的那种大家闺秀，婴儿肥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
    然而学姐竟会听这种京小调？
    这让他有些诧异。
    不过，管他呢，总比在这个足以让人崩溃类似休眠仓一样的车厢里，听着众人的呼吸声要强得多。
    桃叶那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欣赏耳机里这首《探清水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窗外依旧是暗淡的，只有远处几盏向后退的灯光在告诉他，列车在行进。
    “你的歌单报给我，让我来鉴赏下你的歌品如何。”
    这要是搁在以前，苏逸肯定会自信满满地搬出他最引以为傲的收藏夹，并大声宣布。
    “小爷我的歌单，天下第一，你就听吧，回头把你的收藏夹扔到垃圾桶里，换上我这个！”
    但是现在，他实在提不起兴趣说那些屁话。
    沉默着从桑挽手中拿过手机，打开红色音乐App操作一番，恋恋不舍地还了回去。
    他很想借此机会打个电话或者翻开绿泡泡。
    苏逸从未像现在如此，思念过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包括柳若宁在内，至于周粥，向来都是她先找他，如非必要，苏逸不会去触霉头。
    “你就不想打个电话给七点吗？”
    接过手机，桑挽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学弟。
    他明明是那么伤心……
    “没必要，你认为刀疤或者程枭会给七点联系我的机会吗？”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但这就是现实。
    他不可能联系得到七点。
    桑挽低垂下目光，看着手机屏幕，她在上车之前就发过消息试图找过她。
    正如苏逸所言，她没有回话。
    苏逸理性又充满绝望的话，让桑挽开始正视起这个学弟。
    “你想她吗？”
    “无时无刻……”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情话，让桑挽的心里很不舒服。
    “港陆……”
    这个词，是苏城话里傻子的意思。
    但从桑挽口中说出，却衍生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指尖滑动，翻看苏逸的歌单，没了兴致的她，随手点开首歌。
    关闭手机后，她选择闭上眼，生着闷气。
    余光里，手机屏幕的光亮消失，车厢里，再次陷入黑暗。
    好巧不巧，桑挽随手点的歌竟是苏逸在KS清吧，唱给七点的那首《安河桥》
    “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七点奔向自己时，眼中闪烁的泪花和那句：
    “我喜欢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这是苏逸第一次被人表白。
    也是七点对他第一次表露心声。
    音乐是有记忆的，是带有情绪的，它总会链接着一段独属于自己的记忆，每当它响起的时候，都把你拖入到时光隧道中，拉回到从前。
    发酸的鼻头和微红的眼眶，让他将耳机摘下，放回到桑挽面前的桌板上。
    他不能在听了，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拿出烟盒，狠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空气中，再没有了奶油梅子香。
    让人很不适应……
    他情愿溺死在这份让人痛苦的安静中，也不愿让这份吵闹的记忆无情撕扯自己一遍又一遍。
    直到体无完肤，直到他真的死去……
    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列车前方的天空中，泛起象征希望的鱼肚白。
    枯坐了一夜的苏逸，终于在这一刻感觉到，他好像还活着。
    车厢里，装死了一夜的人们，如公鸡打鸣，逐渐活跃起来。
    初生的朝阳，火红如血，驱散阴暗的同时，也让苏逸的心情似乎好转了那么一丢丢。
    可怕的烟瘾是如此让人难熬……
    如果可以，他现在真想跳车下去抽一根，这趟列车竟真的开了整夜，生生熬到现在，差点没憋死正在抓心挠肝的他。
    相较于日出，苏逸更喜欢看日落，他所有关于美好的回忆，几乎都是在日落时出现。
    无论是在学校晚自习前他去天台看晚霞，还是在东镇民宿厨房里迎着晚霞沐浴下的七点，更或者是吵着让自己给她和火烧云拍照的周粥。
    这些都很珍贵，与爱情无关，它们有各自存在的意义，可惜的是，它们只能存在于记忆，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许是周围环境的嘈杂，睡醒的桑挽睁开美眸，抬手挡了挡照射进来的阳光，眼眸半眯，疲惫中透着点刚睡醒的迷茫。
    “早~”
    用手掩住打哈欠的小嘴，桑挽伸个懒腰，如猫儿般舒展周身酸痛的筋骨，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舒服。
    “早”
    回答的同时，苏逸将车窗的遮阳布拉下一半，朝阳的花期很短，只有那么几分钟，接下来就会变成灼目的炽光，晒得人不想睁眼。
    因为走得匆忙，两人都没吃晚饭，饿了一夜的他们，此时都饥肠辘辘。
    幸好列车上有提供早点，在狼吞虎咽地吃完五个包子后，苏逸瘫坐在餐椅上，懒得再动弹。
    要不说江南水乡出美人，不光说话吴侬软语，让人听着就舒服，就连吃饭都透着秀气端庄。
    五个包子，苏逸两口一个，不到十分钟吃完，反观他的学姐桑挽。
    一个包子整整花了十多分钟，才小口吃完，甚是娟秀。
    早饭吃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这期间苏逸总是控制自己的目光，尽量不要去看。
    他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尽管七点现在不在身边，他也要恪守本心。
    “喝茶吗？”
    桑挽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包，展开后，一套精致的茶具出现在眼前。
    同样作为喝茶爱好者的苏逸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哎呀，忘了带茶叶……”
    在包里翻了许久的桑挽失落地用手撑住下巴，抿了抿唇。
    喝茶不带茶叶就跟抽烟不带火一样，白水，她可喝不下去。
    这时，一个布包被苏逸摆到餐桌上。
    这是临行前，阿加莫奶奶送给七点的东西，如果他没猜错，里面应该会有奶奶摘炒的野茶。
    果然，在打开布包后，里面赫然放着一小包茶叶。
    阿加莫奶奶还是很疼他的，知道他爱喝茶，还特意给他留了那么一点。
    别看只有这么一小包，才十几克的分量，这可是阿加莫奶奶最后的存货。
    而那株深山里的茶树，已经快被薅秃了。
    当另一个布包被缓缓打开后，里面的东西让桑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