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乘白鹤下青云,我入春山听晓莺。可惜小楼风雨过,无人收拾万松声。
画上盖了两个章,一个是怀鹤,一个是揽松。
冯老大刚开始还皱着眉,只觉得那诗把这好画好字都毁了,等再细看几眼,面色渐渐发红,眼神痴迷的用手不断摩挲着画卷,身子还带着隐约的颤抖,连声道:“好,好,好啊!”
赵老四自然不知道好在哪里,看着冯老大的反应,心里不断泛起嘀咕。
这冯老大咋跟看姑娘一样,别是有些奇怪的癖好吧。
旁边女掌柜的也看不过眼,微笑的朝赵四解释道:“他得到好字画一向是这个样子,烦赵四兄弟再等一下了。”
她坐姿极有姿态,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借着宽大的袖袍,手下暗自用力。
冯老大面目扭曲了一瞬,嘴唇哆嗦,但眼睛和手还是舍不得离开,随意道:“你把东西给苇娘瞧,她自不会亏待了你。”
旁边的女掌柜便起身笑道:“赵四兄弟,随我来吧。”
她推开了旁边的屋子,里面摆设小巧精致,床与书案设有屏风,屋内隐有淡香,这显然是女子的闺房,赵老四眼神直视前方不敢乱看。
那女掌柜许是看出他的局促不安,安抚道:“赵四兄弟不必拘谨,此处只是书房,平日里我与旁人谈事都在此间。”
赵老四心里的压力骤然大减。
苇娘把盒子里的山参都细细看过一遍了,才开口道:“都是些上了年份的好参,存放也得当,我瞧着有一只近两百年,难得的很。”
她把盒子盖上,笑道:“赵四兄弟今日能来,自然是信得过我们的为人,既如此,苇娘便直接报价了。”
“两支百年参我最多能出到一百二十两,这支一百六十两,至于那株两百年的,二百六十两,赵四兄弟若是觉得价位不妥,我们还可以细谈。”
这些价格早已超过了赵老四心里的底价,虽然清楚还有提价余地,但不如退一步,自己少挣一些,日后也好打交道。
“多谢掌柜的,价格十分合适。”
苇娘心里十分满意,起身去屏风的另一侧拿银钱。
“一共六百三十两,赵四兄弟点清钱数,日后若有其他东西要出手,尽管来寻我就是了,我常年在此地。”
赵老四自然不会傻到说一些不用的话,做买卖当面清点货款,对双方都好。
苇娘见他点头,便把山参放到柜台上,引她下楼:“赵四兄弟虽头回来,但可能也听过我们商队常年跑些玉石皮子,虽算不上这世上顶好的东西,但一般人家也买不到,赵四兄弟可以看看。”
苇娘嫣然一笑:“赵四兄弟放心,冯老大虽然爱财,但从来不挣自家人的钱。”
刚想拒绝的赵老四大喜过望。
赵六郎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听到下楼声,浑身激灵起来。
苇娘含笑赞道:“赵四兄弟好福气,小公子有灵气的很。”
赵老四谦虚不已:“混账小子一个,整日上蹿下跳,贪吃好玩。”
赵六郎跟在他身后,撇了撇嘴。
冯家陇西商队的大货还没到,如今只有一些冯老大几人提前带来的。
守在门口的汉子喊了一声“苇娘子”,又好奇的打量赵老四父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竟让苇娘子亲自引路。
货仓里面没有窗子,便是房门打开也很暗。
苇娘点了灯,不动那架上的盒子,径直掀开了一个木箱,里面各式各样的玉石首饰物件层层摆放。
赵六郎看直了眼,对着一个拳头大的白虎移不开目光。
苇娘弯腰拿起了那个摆件,放到他的手里,笑道:“头回见面,一点小礼,赵四兄弟莫推辞。”
就算没有赵老四眼带威胁的那一眼,赵六郎也晓得这并不是随便能拿的东西,又放了回去。
苇娘叹息道:“赵四兄弟这般推辞,冯老大又怎好意思白收你的画。”
赵老四立即道:“还不快谢谢苇姨。”
赵六郎快如闪电的把那只白虎拿回,嘴甜声脆道:“谢谢苇姨。”
苇娘真心实意的笑了几声,夸道:“好孩子。”
这里的东西肯定价值不菲,赵老四便拿了两根玉簪,三块鱼形玉佩,两个玉雕小兔子,最后拿了三块小张貂皮,皮子不大,只够做个袄子,说明价位也不会很高。
苇娘眼光毒辣,只瞧一眼便晓得他应该还有一对儿女。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苇娘已经按照最低价给他算了,尽管这样还是去了五十六两银子。
别说赵六郎在旁边听的不断咽口水,便是赵老四也不由心尖一颤,这贵人用的东西果然不是他们能用的起的。
赵六郎还不知道他爹挣了一大笔银钱的事,不敢犯上作乱,只能在边上小声嘀咕,“完了完了,娘骂死人了。”
赵老四一个巴掌下去,打的走神赵六郎踉跄几步:“嘀咕什么呢?那只玉虎你要是敢弄丢了,哼!那就别怪我不是爹了。”
赵六郎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见东西还在,立马松了一口气。
身上带着巨款的赵老四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鹤招仙来”要了一只烤鸭,一壶好酒,足足五两银钱。
赵六郎觉得他爹肯定疯了,不过是来了一趟南阳,就成败家子了,这么贵的东西都舍的吃。
赵老六扛着吃食跟着赵老四七绕八绕,又来了一个大院。
门口有两个壮汉看门,赵老四站在外面:“郑小六。”
院子里正在刷马的一人竖起了耳朵,推了推旁边的矮瘦男子:“小六,有人叫你。”
赵小六以为他又在开玩笑,懒声道:“你耳聋了吧,哪有人喊……”
他话还没说完,又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郑小六!”
郑小六放下手里的东西,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昨夜在群香楼睡了别家的姑娘?别是来找麻烦的吧?”
见许久没有人出来,赵老四不由有些心急,问了旁边守门的一人:“兄弟,郑小六今年没走南阳?”
那守门人示意他看门口:“人来了。”
郑小六站在院里迟疑了一会,然后大跑过来,拍着赵老四的肩膀:“赵四兄弟,你怎么来了?”
“来府城有点事,便提早来了。”他又示意赵六郎把东西给过去,“我也不知道啥酒好,可这贵的买的,你尝尝?”
郑小六迫不及待的接过烧鹅和酒,满足对着赵六郎道:“好侄子,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