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被蓉宝嘉宝这么一搅和,纠缠在一起的心事也露出一个头绪。
想再多也没用,过几天跟连春儿见上一面,心里纠结的问题都会有答案。
他在院里找了一圈,“奶奶,蓉宝呢?”
“摘桃子去了。”吴氏睁开半眯的眼,“半山湾有十几棵桃树,你也跟去玩玩。”
“四叔走了没有?”
“才刚走,你追一下就行。”
半山湾离的不远,但路比较绕,赵二郎架着车拐了好几个弯才到田地,这边人烟稀少,村子里才十来户人。
男人在屋里睡觉,妇人缝补衣物,削竹片,晒干菜,带小孩子,各自忙乎。
靠近村尾有一座大瓦房,后院种着十几棵桃树,还有两颗梨树。
半个拳头大的小果挂在枝头,杨氏摘了十几个就把篮子让给蓉宝嘉宝,自己坐在檐下扇风,“挑个头大,长的红的。”
“娘,我摘的桃子可红了。”
相比于好吃的鲜果,摘果子显然更招几人喜欢。
主人家洗了一些鲜果待客,实在不能理解客人咋想的,这果子在外面都是一个价,直接买不好,非得自己摘,这不是没事找事,闲的慌吗?
太阳慢慢爬下山坡,三筐桃子过了秤,一共三十多斤。
“如今桃子的市价都是七文钱一斤,一共三十二斤多,大娘子看看,称给的高。”妇人拿出算盘拨了几下,“三十二斤,一共二百二十四文,娘子拿二百二十文就行。”
除去抹掉的零头,妇人还拿了两小捧李子放进来,做生意确实厚道。
桃子酸中带甜,在冰块旁边放上一会,清爽凉快,好吃的很。
杨氏怕几人的肚子不舒服,没让多吃。
这回放假赵老四买了五六块冰,从早到晚没断过,蓉宝嘉宝终于在这夏天找到一丝阴凉。
“娘,扇大一点。”
赵老四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出息了啊?敢叫你娘伺候你。”
“爹,你知道什么叫父慈子孝吗?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不要你这个坏爹了。”
赵老四嘲笑出声,“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山沟沟里捡回来,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去,让你去外面讨饭。”
蓉宝噘嘴,扭着身子趴到杨氏身上,“娘,学堂太热了。”
“瘦了不少。”杨氏摸着她脸上褪下去的肉,“可是热的吃不下饭?”
蓉宝可没有吃不下饭,她饿起来可以吃一头牛,只是出的汗多,人就消瘦不少。
“热的。”她眼珠子一转,“娘,我现在不去上学,等天冷再去吧。”
“这歪主意都能想的出来,”赵老四不耻道:“饭是一顿都少不了,书还想说不读就不读?”
“娘,你看爹!”蓉宝觉得自己上学后,都没人疼了,“我就说说,还不让人说话了?”
“嘉宝怎么不这样?”
“嘉宝只是不说,他又不是不想,我要是在家,他肯定也不会去学堂。”
这股突如其来的波及让嘉宝的脸色一僵,他对上赵老四的目光,诚实点头,反正在哪读书都是读,能舒服在家,为什么要去学堂受罪。
“念书都嫌累,你大伯二伯每天下地干活都没说过一句苦。”
赵老四这话,蓉宝可不认同了,“爹自己也觉得下地干活累,读书读书不行,干活干活不行,没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赵老四拎起来一顿揍。
闺女爬到爹身上作威作福可要不得。
蓉宝被收拾这一顿哭了半天,等看到杨氏和赵老四都不理她后,又乖巧的捧着本书念的十分大声。
所以说孩子就是得治,蓉宝一个六岁的顽童怎么比的过赵老四一个二十七岁的顽童。
蓉宝晚上对着烛火长吁短叹,“长大的孩子果然爹不疼娘不爱,早知道我就不去学堂念书了。”
“庄先生布置的课业你写完了吗?”
蓉宝怎么可能写完了,她从城里回来后就去摘桃子去了,刚刚拿着本书也只是为了装模作样,别说写完了,那是一字未动。
庄先生知道两人的记性好,布置的课业大部分都是练字,还有受罚要抄写的文章。
嘉宝没这个待遇,蓉宝欠着两篇论语呢,她这会才知道怕了,一边抄一边背书。
嘴里的话就没停过,“嘉宝,你晚点再睡,我害怕。”
可怜嘉宝昏昏欲睡后还得撑着两个眼皮子等她。
屋内的油灯半夜才熄灭,蓉宝和嘉宝倒头就睡。
赵老四又要出远门。
“爹,我们都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这不是见到了吗?等你下回放假,爹就回来了。”
蓉宝不记仇,睡一晚上起来又跟赵老四亲亲热热,她嘟着嘴巴坐到一边,就是不讲话。
赵老四怎么可能不想孩子,蓉宝嘉宝刚去读书的时候,他一天能念十几遍,总觉得熟悉的家都变的无比陌生。
“爹娘又管不了你们一辈子,小孩总有一天会长大,到时就跟你六哥一样,天南地北的到处走。”他用胡茬子把两人都扎了几下,“爹去挣钱,到时也给你住大房子,就跟你们陈文哥哥家一样,买大马。”
蓉宝扁了嘴,“我不要大马了,我要爹。”
“爹又不会丢,到时候你们生辰,爹就去学堂看你们,要吃什么东西?”
两人的生辰是六月二十九号,比吴氏晚一天,赵老四肯定是要回来的,好在走快镖两三天就能到。
蓉宝半天才被安抚住,她靠在赵老四怀里,“爹,你跟娘要挣很多钱吗?”
“对,挣很多钱,到时你想买什么玩具都能买,还有书和首饰。你不是说要开免费的私塾吗?到时爹给你拿钱。”
蓉宝很有骨气,“我要自己挣钱,别人挣的钱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挣的钱才是自己的。”
“傻丫头,爹娘又不是别人。”赵老四怜惜的摸上她的脑袋叹息一声,“爹到时给你准备一大堆嫁妆,就像那些戏文里唱的一样,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
蓉宝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也不知道十里红妆得花多少钱,她靠在父亲庇佑的怀里,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