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威的脑袋当场就炸了,这么快查出这么多东西,要说不是早有打算鬼都不信。
二皇子意气风发,拿着折子站在朝廷上侃侃而谈,直接砍断潭州四族的胳膊腿。
那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大家互相比手腕,你说我偷漏盐税,我就查你买卖官职,这么狗咬狗,倒是没人管崔贤了。他把赵朝廷一提再提,短时间内从六品升到了正四品,这还不是终点,他年纪大了,迟早有一天得退下去,到那时,赵朝廷会官至三品。
沉寂了十余年,资历和功绩早就攒够了。
朝野上下都能看出崔贤的意思,他要退了,就得有一个弟子站在朝廷上代替他说话。
崔贤是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兼太傅,这一退,空出来的位置足够朝中大臣争的头破血流。
徐先和远在花溪县都收了好几封家书,无非是说徐家现在进不如退,宋谢两家无论谁赢,都会清洗朝堂。
如今看似谢家稳占上风,但潭州四族靠着盐税早就把潭州瓜分干净了,潭州大小官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世家名谱背熟,免得不开眼得罪了人。
谁也不知道潭州那潭水有多浑,暗地里见不得的人东西有多少,就连二皇子派出去的人也只能查到一些众所周知的事。
水上迷雾才最可怕。
京中局势瞬息万变,徐家已经足够富贵,不如伺机而动。
徐先和一看字迹就知道是祖父亲笔。
只是他能看懂水面下的漩涡,家里父亲长辈未必看的懂,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把徐家女儿送进宫呢。
徐先和身为人子,只能暗示不能提点,倒是他祖父肯定将利害破析出来了,但徐父仍然一意孤行,说明他对谢家的赢面很有把握。
只是天高地远,徐先和想管也管不了,索性做好县令的分内之事,不过如今也够头疼的。
朝廷不安稳,底下人也别想好过。
大批流民进城,占据街道小巷,还有不少人挤到饭馆酒楼讨饭吃,各大掌柜怨气冲天,已经抓了不少关到牢里去了。
这可合了大家伙的意,衙门有吃有睡,可比在外面讨饭好多了,左右考量之后,心一横就故意闹事被抓起来。
虽然挨几脚,但总比饿死强。
徐先和磨牙骂了半天,“关起来有什么用?你们管吃管喝?”
衙差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都快把地面看穿了。
徐先和黑的和以前世家公子的模样判若两人,脾性自然也有变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稍微动点脑子,城里那么多流民,都抓过来关你们家啊?”
衙差本来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还有些子承父业,脑子有问题,这种时候还出声说,“我家小,关不下。”
徐先和冷哼一声,“衙门就能关下了?”嘲讽了一句后,便正色厉言道:“打,抬到衙门门口打,敲锣打鼓让老百姓都过来看。”
师爷站出来说了一句屁话,“大人,这不合规矩。”
朝廷对于妨碍商家做生意的地痞流氓没有具体刑罚,但商家还手,只要不打死人,衙门都不会管。
但有人告官,衙门也管,一般都是关十天半个月,牢里面吃不好睡不好,自然没人再往老虎身上拔牙。
像大酒楼,里面的伙计都会一些拳脚功夫,就是为了防止酒楼里面有人闹事。如今把人往衙门里送,就是来给新县令添堵的,顺便试试深浅,看看衙门里坐的是虎还是猫。
徐先和心知肚明,他睨了一眼师爷,“延明,朝廷律法要读,地方律例也要看啊!日后凡在外故意闹事者头回打十大板,若下次再抓到,就每人打二十大板,再有下回,就再加十大板。”
衙差这回胸脯挺的笔直,声音洪亮,“是,大人!”
说要敲锣打鼓,那就是敲锣打鼓,城里闲着没事的人都跟着过来看打板子,直说打的好。
流民不仅影响到商铺小贩的生计,也影响到了老百姓的出行,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被人抱住大腿。
还有大批量的流民睡在巷子里,不仅挡路,还随地脱裤子,地上全是屎尿,臭哄哄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城里流民越来越多,衙门里的人手严重不足,这些日子治安差的很。
蓉宝原本还满怀同情,但看到有人当街偷钱抢东西后,就气的头发都要往上冒,她最讨厌拐子和小偷了。
要是换成他们村,早将人打断腿了。
徐和先朝身后使了使眼色,立即有人上前三两下抓住了流民,把钱袋子抢了回来。
老百姓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的把人揍了一顿。
蓉宝也想下去踹几脚,但被赵老四及时拎住了。
徐先和笑眯眯问,“流民还可怜吗?”
这显然超出了蓉宝的想象,她闷闷不乐道:“流民虽然可怜,但老百姓也可怜,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要是被偷了得多伤心。”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流民是坏人。
“也不能一言代之。”徐先和又走了一段路,到了炭街,马上要入冬了,许多地方都已经开窑,炭坊老板正要寻人帮忙砍树挑炭,力气强壮的流民是最好的选择,二十个铜板都有人乐意干活。
连半斗米都买不起,但还是有人挤破了脑袋往里面钻。
一个全身黑乎乎的汉子,推着一大板车木炭赤着脚踩在地面,他的背微弯着,腰也往下压了点,方便发力。
一口气从巷子口推到炭坊,又马不停蹄把车上的炭卸了下来。
管事满意的点头,这流民干活可比城里人厉害多了,工钱还要的少。
“满仓,好好干,今天给你多发一个饼子。”
一个饼子要三四文钱,虽然不如馒头划算,但多得的东西,总是让人开心的。
汉子咧嘴笑了一下,这才看出几分人样。
赵老四没拉住蓉宝,她挤到徐先和身边,“县令大人,我可以跟你一块去看看吗?”
嘉宝屁股一滑,也跑了过来,郑重说,“县令大人,我也想看看。”
孩童尚年幼,不知人间苦。
徐先和微微点头笑道:“荣幸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