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宝睡梦中还能听到爹娘的声音。
“怎么这个时辰睡?”
“去山里拖了一下午的柴火,累到了。”
“出了汗没?”
“跑来跑去的哪能不出汗,进屋就洗了澡。”
杨氏朝丈夫招手,小声说,“你出来,让她们睡。”
赵老四不情不愿的出门,坐到堂屋烤火。
杨氏轻轻把门合上,手里拿着好几个账本,花溪县两个店,三个镇上的店,还有岷文县两个店,以及绣楼的账本。
赵老四草草看了一遍,店铺的账都差不多,但绣楼那边居然挣了八两多银子,他侧头去看。
杨氏也正好看过来,笑道:“东西卖给货郎挣了些钱,如今已经有四五个货郎来绣楼买东西,除了玩物,还有香包荷包一些东西都一并买了,虽然挣头小,但东西卖的多,每月也能挣不少钱。”
她靠近丈夫,手指在账本上,“如今绣楼挣的钱都够绣娘的工钱了,我想着日后若是生意好,就再招些人。”
赵老四往外面看了一眼,天刚蒙蒙黑,只能看的清人影,他拉着媳妇的手,面色正经说,“都听杨东家的。”
杨氏不知想到了哪,脸颊烧了起来,小声的说了一句,“白日没正形。”
赵老四贴近她耳边,“我是说真的,杨东家有本事,如今家全靠你养着。”
这话是万分真心,赵老四已经很久没有管过铺子生意,全是杨氏在打理,他每月只要在家等着数钱。
杨氏轻咳了几声,“小店管起来也不难,我娘说我以前有个表姑,家里的店契和田契都有一本书那么厚了,夫家更是了不得,家里店铺有好几条街那么多……”
她本意是想说大户人家的管家才难,但赵老四显然是误会了,神情低落道:“是我没本事。”
杨氏总觉得这话从他嘴里出来跟别人不一样,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柔声安慰。
赵老四特别吃这一套,还懂得适可而止,“虽然我没本事,但我媳妇有本事,做生意这么厉害的,也就只有我媳妇了。”
杨氏被他直白的话语夸的耳朵都是红的,但在夜色和油灯下并不显眼,她缓缓吐了一口气,等心中欢喜退散一些,才说,“并不是我想到的,是江货郎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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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货郎生了一个小子,媳妇在家带孩子,家里的花销全压在他身上,靠一个货郎架子,养家糊口是够了。
要是以后要是多生了几个孩子,这小屋子住不开,总得建新屋吧。
将来男娃娶媳妇,得出聘钱,女娃要嫁人,也得打些嫁妆。
若是不想法子挣钱,将来儿女都得吃苦。
思来想去,就想法子多倒腾些东西去卖。
这一打量,就注意到县里最近新兴起的玩物,大大小小的布老虎、布狮子等。
村里人穷些,买孩童玩物的人不多,但若是家里的小子闹着要买,一些疼孩子的大人咬咬牙也会掏钱。
江货郎跟妻子商量过后,也不敢多买,只从绣楼拿了十几个。
布老虎、布狮子、布兔子绣的栩栩如生,挂在货郎架子上,格外引人注目。
小孩嘴里舔着糖,还不忘拉着奶奶,手指着货郎架子,说要大狮子。
老太太看了一眼就嫌弃说不买,不能吃不能穿,白花这冤枉钱干啥。
小孩顿时就不乐意了,拉着奶奶的腿干嚎,说就要买,就要。
老太太骂了两声,但到底是亲孙子,不舍得打,嘴里念叨好半天,还是臭着脸去问价。
“五十文一个。”
老太太两眼一瞪,双手拉起孙子,嘴里骂骂咧咧,“啥东西就五十文,都能买一只鸡了,做生意的没一个好人,净是黑了心肝的。”
小孩抱着奶奶的腿不肯走,硬是要大狮子,布老虎村里好几个小孩都有了,但大狮子可是独一个,拿出去多威风啊!
“奶,我要狮子,我要大狮子。”
老太太被吵的耳膜发疼,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拍了孙子几巴掌,“你个败家小子,这些没用的东西买来干啥?你以为家里有很多钱能让你这么败,就算一屋子钱,也禁不住这么花啊!走,回家!要是再哭看我打不打的死你。”
小孩嚎哭的声更大,他撒开手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喊,“我要,我就要,拴子有布老虎,我要布狮子。”
围在货郎周边买东西的村里人都扭头瞧热闹。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张家的,你就这一个宝孙,也舍得打啊!这哭的多可怜啊!他要你就买一个呗。”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家有钱,干啥不给你家小子买?”
那妇人抱着孩子,心里肉疼,但面上得意,“我家小子要,哪能不买啊!这针线活做的漂亮,跟那镇上舞的大狮子一模一样!”
东西是好东西,但不能吃不能喝的,也就大手大脚的妇人会舍得这个钱了,反正老太太是不会买的,她拖着孙子,一边吓唬道:“看到啥玩意你都要,有这钱买肉吃多好,你要是买狮子,咱家今年就别吃肉了。”
小孩不知事,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他现下就是要哪个布狮子,别说奶奶,就是爹在这里一样撒泼,“奶,我要狮子,不吃肉了,我要狮子。”
声音又高又尖,都快把村子掀翻过去了,老太太面黑如炭,嘴里骂着那货郎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卖什么东西不好,非得卖这些害人玩物。
小孩看到就撒泼打滚的想要,这不是搅家精吗?
地里干活的一个妇人听到自家小子在哭,顿时就把锄头搁下,对自己丈夫说去看看孩子。
汉子心大一些,“有娘看着能出什么事。”
“这都哭了大半天了,我心里不安生。”妇人在小溪里洗了手,“我去看看。”
她受了婆婆那么多年的白眼才得了这一个小子,心里自然是疼的不行。
快步走到村里一瞧,就见他家小子坐在地上哭,全身上下全是泥巴,脸还黑一块黄一块的,看起来跟镇上的小乞儿差不多,可怜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