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好色之徒
邢姬跟谷宗义开玩笑说:“听说吴三桂成了你的情敌,他对陈圆圆垂涎三尺,你不吃醋?”谷宗义笑道:“我虽然梳栊了陈圆圆,但只是风花雪月场中的一段风流轶事,没有什么爱情可言。后来我与圆圆成了好朋友。”金磊称赞谷宗义道:“你与陈圆圆只是萍水相逢,是她自愿要你梳栊的,你把情与爱的关系搞得很清楚,你不是一个好色之徒。而那个投降满清,给汉族百姓带来灭顶之灾的吴三桂才是个好色之徒。”谷宪政说:“其实情与爱的关系错综复杂,相恋的痴男怨女很难分辩清楚。我们还是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吧。”
天赐听到这个坏消息后并不惊讶,因为这样的结局,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有想到这位李抚台大人,行动如此迅速,手段如此卑鄙,有点让人措手不及。谷玉对天赐说:“既然陈圆圆已经被李抚台强行纳入田皇亲的歌姬班,我们不如火速赶往京城,一来可以打听她的消息,二来也能及时赶赴武生恩科考试。”天赐决定放弃乘坐楼船在大运河上的闲悠旅行,雇佣一辆马车装运武生考试校场比武用的兵器、火枪,他与谷玉骑马,日夜兼程,火速赶往京城。
他们很快到了京都的谷府,稍事休息,就去德胜门外田皇亲府邸打听消息。侯门深似海,一时也难以打听到陈圆圆的下落。天赐打算在田宏遇豪宅落成庆典那天,也送点贺礼,以便进入田府,伺机探询陈园园消息。
庆典那天,田宏遇大宴宾客,天赐备了一份礼物和谷玉一起来到田府。但见从德胜门起,一直到田皇亲府邸为止,整条街道上张灯结彩,搭起彩绸凉篷,从早到晚,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十里长街,点燃灯炬,五彩缤纷,蔚为壮观,天空也被映照得通红,远远望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火警呢。满朝的大小官吏,无不讨好田皇亲,一时送礼的、贺喜的排成长龙,田府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田宏遇和他的儿子田云岫,迎宾应酬,忙得不亦乐乎。田府门前鼓乐喧天,正厅里珠灯百盏,照耀得如同水晶宫似的,乐队奏的是霓裳羽曲,还有南昆北戏,杂技说唱,五光十色。而一般王公大臣的太太、家眷们,都在后面的内厅聚宴。
几百名宾客中,有一位身材魁梧,相貌俊逸,声如洪钟,武生打扮的人引起了天赐的关注。同桌的一位宾客对天赐说:“你从外省刚到京都,还不知晓这位少年英雄的尊姓大名。他姓吴名三桂,是辽东人,祖籍江苏高邮。父亲吴襄,现任京营兵马都督,与同是武将的田皇亲是莫逆之交。吴三桂出身将门,继承父业,对用兵方略,对答如流。田皇亲见吴三桂,年青练达,谈吐洒脱,十分器重他,时常和他谈论兵法。因此吴三桂成了田皇亲门下的常客,就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对吴襄说,‘你儿子少年有为,日后必当重任,光宗耀祖,封荫晋爵,胜于老子!’吴三桂声誉雀起,京都无人不知吴三桂是后起之秀,连吴三桂自己也自命不凡起来。”那位宾客又压低声音,悄悄地对天赐说:“我观察吴三桂的面相,他虽然天庭饱满,气度不凡,日后是个将才。但是他眉目风流,唇颌飘浮,将来必定是一个贪图美色,不忠不义,卖国求荣,遭万人唾骂的千古罪人。”
酒宴进行到一半时,田宏遇喝得半醉,一时兴致勃勃,令厅堂下的乐队停止奏乐,吩咐左右将二十四名歌妓到酒席上为嘉宾斟酒侍宴。只见这二十四名歌妓个个浓妆艳抹,袅袅婷婷,眉开眼笑,原来划拳令酒,人声鼎沸的大厅,刹那间鸦雀无声,一双双溜圆的眼睛,齐刷刷地都去盯住那些美貌歌姬的脸蛋和倩影瞧个不停。只听田宏遇高叫一声:“斟酒!”,大家才从梦幻般的寂静中惊醒过来,又喜洋洋地笑谑喧闹起来。天赐远远地看到陈圆圆姗姗盈盈地走到吴三桂席上,玉臂舒展,执着玉壶,给嘉宾们斟洒。吴三桂是个好色之徒,见陈圆圆是二十四歌妓中最为娇艳的一个,现在给他斟酒岂肯放过这个调戏美女的好机会。
陈圆圆将一杯美酒递给吴三桂的手中,只见吴三桂并不去接,而是色迷迷地从头到脚的死盯着她看,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浪荡淫秽的话语,引得满席淫荡的笑谑声。吴三桂看得心里痒痒的,突然捉住陈圆圆白嫩娇柔的玉腕,尽情地捏着,把一盏酒全洒在了陈圆圆的绣花裙上。吴三桂赶忙给她擦拭,趁机捏了她一把,吓得陈圆圆尖叫了一声,又引来了满席更加淫荡的笑谑声。天赐看到,在众多的宾客中,只有像吴三桂这样的一帮纨绔子弟,乘着酒兴,放荡的调情嬉戏,饱餐美色。吴三桂更是在大庭广众之间,与陈圆圆眉目传情,暗牵红丝起来。
因为陈圆圆负责吴三桂那几席斟酒,没有到天赐这边来,可惜他没有机会与她会面。二十四名歌妓在班头谢氏的带领下,集体演唱了几支曲子。过后,吴三桂带头起哄,点名要陈圆圆单独演唱一支。陈圆圆得到班头许可,自弹自唱了一支古筝曲子,天赐一听竟然是他谱曲的《泊秦淮》。她把“烟笼寒水月笼沙”一句弹唱得凄美苍凉,让人仿佛身临秦淮朦胧月色之中。而“夜泊秦淮近酒家”又弹唱得如空谷击磬石既喧闹繁杂,又空虚冷漠。“商女不知亡国恨”一句唱得心潮澎湃,如万马奔腾。在唱“隔江犹唱后庭花”时,陈圆圆热泪盈眶,幽怨悲痛,忽听犹如裂帛一声响,便戛然而止,万籁俱寂,但是耳畔犹能听到凄惨的风雨之声。天赐想不到陈圆圆只听他弹唱过一遍,就能演绎得如此的缠绵悱恻,悠扬动听。可是,酒席上大多是淫乐的酒色之徒,陈圆圆只是对牛弹琴,只能感叹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酒席一直进行到三更,酒酣宴散,田宏遇令班头谢氏带歌妓们进内,他和儿子送宾客散去。吴三桂却流连忘返,恋恋不舍地看着陈圆圆被带进屏风背后,才勉强起身告辞。自此之后,吴三桂一心想着如何把陈圆圆弄到手,但是毕竟侯门深似海,虽说念念不忘,他一时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天赐与谷玉带着谷宪政给陆鸿飞的信,来到西直门陆府拜访老师。门房的一位管家说:“陆副都督一大早到京营去了,一会就回来,请二位到客厅稍等。”管家把他们领到客厅,吩咐家丁给客人奉茶。此时客厅后的草场上传来习武的声音,出于好奇,天赐和谷玉前往观赏。只见空旷的操场上,有十几个人在舞刀耍枪。天赐看到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正在练习剑法,一招一式,与父亲教他的剑法如出一辙。天赐看得手上痒痒的,忍不住拔出身上的佩剑上去要同她比试一番。那美女潇洒大方:“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天赐说:“在下姓谷名宗义,小名天赐。”那美女说:“小女姓陆名元贞,小名叫天娇。”天赐豪爽地笑道:“哈哈,跟我姐姐的小名相同。”
那美女惊讶道:“天下叫天娇的女子很多,什么时候介绍我与你姐姐相识?”一阵寒喧过后,俩人便舞剑比试起来,他们一连过了七八十招,不分胜负。此时,陆鸿飞早朝回来,见女儿与客人一招不让比试武艺,便赶紧叫她停下,给天赐赔礼。只见他俩经过一番剑术较量,已经一见钟情,擦出了爱情的火花。陆鸿飞也非常器重天赐,心想女儿要是能嫁给这位如意郎君,他就心满意足了。陆鸿飞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这位徒弟,尽心尽力地把自己平身的武艺和兵法传授给他。天赐天天到陆府苦练武功,一天见不到陆元贞就坐立不安,后来就干脆搬到陆府客房居住。这样天赐就能天天聆听陆鸿飞的亲身教授和指导,还能与陆元贞朝夕相处,一起苦练武功。闲暇时,他俩同处一室,谈诗论剑,谈情说爱,感情越来越深厚。
那天陆元贞到他的客房来切磋剑法,天赐终于忍不住了,突然深情地把陆元贞香艳软玉般的身子抱在怀里,一阵激荡的亲吻过后,便诚心诚意地向她求婚。而陆元贞从第一眼见到天赐时就爱上了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爱情越来越强烈,她天天期盼着天赐能拥抱她,亲吻她,向她求婚。今天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幸福的时刻,她立即答应了天赐的求婚,两颗炽热的心紧密地贴在了一起,海誓山盟,甜蜜地筹划他们的婚事,憧憬他们的未来。
天赐迫不及待地要谷玉到陆府提亲。遵照老爷夫人的嘱托,谷玉很快就与陆鸿飞定下了这门亲事,只等到武生恩科考试结束,就给他俩完婚。
转眼已到武举武生恩科开考的日子,崇祯帝命大宗伯董其昌为主考官,田宏遇为副考官,曹腾蛟为检阅。吴三桂正想入非非,千方百计要把歌妓陈圆圆弄到手,没有什么心思去应试考取功名。他父亲吴襄竭力督促他一定不要失去这次机会,并在主考官董其昌面前竭力举荐褒奖他那宝贝儿子。这天全国的武生云集御校场,个个摩拳擦掌,争先恐后要夺取桂冠。主考官、副考官和检阅都全身披挂,威风凛凛地到御校场,正襟危坐在检阅台上点名,评判武举武生的一二三等级。吴三桂父亲是京营都督,率三百名武卒,在御校场四周警戒弹压。御校场人声鼎沸,几百考生跃跃欲试,等待进场竞技。
天赐一身戎装,骑着一匹乌龙驹,雄赳赳地站立在御校场上。他看到吴三桂甲胄紧束,打扮得整整齐齐,也出现在御校场上。检阅官曹腾蛟下令竞技开始,数百名武举依次进场竞技。武举考试过后便是武生考试,也相继一个个进场竞技,一直到晌午,考试终于全部结束。下午又经过一场复试,几百名武生武举考试结束后陆续回客栈,等待西华门张贴武科皇榜。
这次恩科武举武生考试,武举中的头名是马宝,其他如吴问如、马宏图、董国柱、周遇白等也都是臂力过人,弓马娴熟的。武生中的头名便是吴三桂,天赐只排在二甲第一名。其实吴三桂的刀枪弓马与天赐相比并无高强之处,用兵方略都是传承父辈的老一套。那老朽的主考官董其昌看他父亲是京营都督的面子,加之吴三桂在京都的官场中声名日盛,所以主考官董其昌给吴三桂评定为武生中的头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天赐除有娴熟的刀枪弓马功夫外,他还表现了其他考生没有的步兵和骑兵的火枪射击表演。在用兵方略上,他突出论述了加强士兵个人素质训练的重要性,并建议尽快在明军中组建步兵火枪营、骑兵火枪营以及炮兵营。但是老派的主副考官对这些新科技、新战略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所以天赐的名次被排在二甲第一名也不足为奇。董其昌将武科皇榜给崇祯帝御笔亲点,令马宝为蓟州副总兵,其他如吴问职、马宏图、董国柱、周遇白等得中一甲的武举也授予指挥官职,即赴辽东洪承畴处驻守锦州、宁远前线。天赐被授予九门城防巡游使,是一个没有兵权的武官,负责京城九座城门防务的巡查督察。
吴三桂授予游巡使,在他父亲吴襄的京营都督部下供职,有功再行擢升。吴三桂新登武生头魁,又授予高职,少年得志便猖狂,更加目空一切了。吴三桂又是在他父亲京营部下供职,因为在家为父子,在京营虽说是上下级,但总是照顾点面子,享受种种特权,一个月中只有两三次到军营。终日在田皇亲府中,借谈论用兵方略鬼混,实质上是为了能见到陈园园罢了。
田宏遇也是个攀附风雅的儒将,他为了笼络这次恩科新高中的武举武生,便大开筵席,特邀请他们到田府饮酒赏花,吴三桂和天赐也都应邀到田府花园作客去了。酒饮至半酣,田宏遇兴高采烈地说:“高朋满座,良辰难得,不可没有诗词对联助兴。我提议请各位来宾,或咏诗词,或吟对联,并不限主题,以花园里的花卉、景色为题,随意吟咏。”宾客们听了齐声叫好,尤其是那些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来宾,乘着酒兴,便铺纸润笔,在那里摇头晃脑,搜肠刮肚地哼哼韵律起来。
天赐很快写好了一首七言绝句,给田宏遇交了差。他见吴三桂似乎不谙诗词楹联,又不好意思坐在席上,就起身去花园各处闲逛,天赐也跟着一些来宾到花园各处观赏景色。只见吴三桂独自到林荫道深处观赏园景去了,天赐猜测他很可能是去寻机与陈圆圆幽会,于是便机警地远远尾随吴三桂而去。
但见吴三桂转过了一座假山,来到万紫千红的花圃,再向前走过一条三百步的卵石小径,直通一个八角凉亭。凉亭上有湘竹制的竹椅竹榻,是暑天纳凉的好去处。他穿过凉亭,来到一个水池,里面养着金鱼和各色名贵观赏鱼种。养鱼池旁便是一座石台,台上有石栏环绕,还堆砌有一个青苔碧绿的石洞,上书“钓鱼台”。沿着台阶拾级而下,又有一条石径,两旁的花树高过人头,人在石径里行走,外面是看不见的。只见吴三桂径直向一字排开的五间门面、雕梁画栋、朱檐碧瓦的楼房走去,看来他是色胆包天,真的去幽会陈圆圆了。天赐的燕子轻功非常地好,但见他一个海燕翻腾就潜伏到楼房的天花板上去了,从房梁上可以轻盈地跟踪吴三桂的一举一动。
吴三桂走进楼房,见室内摆设的都是古玩玉器、香炉玉壶、金盆铜鼎,屏风后面有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床,看上去并不是招待来宾的客房,一定是田宏遇自己金屋藏娇,狎妓淫乐的寝宫。再到第二室,看起来摆设更加精致,墙上挂的是名人书画,书案上金灯银缸,玉狮银壶,还有琴剑箫笛,样样俱全,看来是田宏遇的书房。吴三桂见对面的第三室,珠帘悬垂,幽香扑鼻,隐隐约约看到金漆箱橱,玻璃镜架,绣帏后还有一张牙床,便掀起珠帘,径直走了进去。
吴三桂见室内无人,刚转身要出去,却在门口与姗姗进来的陈圆圆碰了个满杯。吴三桂趁机把日思夜想,勾引魂魄的美女抱在怀抱中。陈圆圆见这位陌生男子就是在酒席上斟酒时,洒了她一身的吴三桂,便低头嫣然一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吴三桂对陈圆圆相思已久,今日真是鬼使神差,第一次亲密接触,岂能轻易放过。他一定要如愿以偿,把她搞到手,便无所顾忌地跟了进去。陈圆圆倒是十分镇静,微笑着请吴三桂坐下,还亲自倒了一杯香茗送到他手上。吴三桂接过香茗,呷了一口,便把椅子挪到圆圆跟前,捉着她的一双玉腕倾吐相思之情:“我自从与你在酒席邂逅相遇,便日日夜夜地想念你,也无心功名仕途了。可是侯门深似海,今日我乘田宏遇在前厅招待宾客,冒险闯荡进后花园来寻找你。你可怜我这一片相思之情,今天一定成就我俩的好事吧。”说着便把圆圆一把搂在怀抱中,狂热亲吻起来。
圆圆用白嫩、纤巧的手堵住他的嘴,温柔地说:“我已被梳栊过,又成了田宏遇那老色鬼玩弄的歌妓,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我羡慕你少年英雄,前途无量,真心劝告你不要为了我这样一个低贱的歌妓,葬送了你的英名。何况田宏遇这个老色鬼是不会放过我的,我今生也只能在这似牢笼般的田皇亲府中当一名歌妓,虚度青春年华了。”说着,圆圆暗自嗟叹落泪,三桂见状赶紧山盟海誓起来:“我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你从这暗无天日的田府中解救出去,我俩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不变心。”圆圆见三桂比田宏遇潇洒英俊,风流倜傥,又如此相思于她,也就半推半就,任他亲吻抚摸。吴三桂把温柔酥软、荡人心魄的陈圆圆紧紧地抱在怀里,甜言蜜语地说着山盟海誓之类的情话。
天赐在房梁上清晰看到,此时的吴三桂已经欲血沸腾,忍不住动手解开圆圆的丝罗带,要与她缠绵缮缱起来。不料田宏遇忽然掀帘进来,吓得三桂赶忙把圆圆从怀抱里松开,俩人都慌乱得不知所措。田宏遇见吴三桂调戏他钟爱的歌妓,气得大声呵斥道:“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少年英雄,十分器重你,与你结为忘年之交。谁料想你竟然是个好色之徒,衣冠禽兽。算我瞎了眼睛,款待你这种人面兽心的败类!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不想为了一名歌妓与你这种人争斗。你赶快给我滚出去!”
田宏遇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骂得吴三桂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你想吴三桂年少气盛,自命不凡,怎肯低三下四受他怒骂训斥,更何况现在两人为了一个歌妓,已经撕破了脸,便老羞成怒,高声吼道:“我吴三桂是顶天立的男子汉,明人不做暗事,在圆圆进你门之前,我已与她在秦淮河房相识了。今天你邀请我们游园,偶尔相逢,叙一会旧情,于你毫厘无损。何况圆圆原本是秦淮歌妓,是你的得意门生李留云,用强迫手段将圆圆网罗进歌妓班,送进你田宏遇门上的。谁能禁止一个歌妓不能再结交别的男人?”说完三步并作两步,悻悻地径自扬长而去。
田宏遇对陈圆圆狠狠地瞪了两眼,怒发冲冠地回到大客厅。见大部分宾客已散去,便怒气冲冲地吩咐奴仆们备轿。尚未散去的宾客和奴仆们,不知田宏遇为什么会这样怒形于色,因为他平时的为人是谦逊和蔼,喜怒哀乐,从不言形于色的。今天如此愤怒的样子,不但门客从来不曾遇见过,连日日夜夜侍奉田宏遇的家奴们也是头一回看到,于是众人议论纷纷,感到非常惊诧。
田宏遇匆匆登上轿子,催促轿夫一路如飞直奔西直门大宗伯董其昌府邸。他也不等门房家丁通报,就径直来到董其昌的书房,将他邀请中榜武举武生到府里筵饮赏花,吴三桂调戏陈圆圆的事,连训带骂地诉说了一遍,想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出掉这口怨气。董其昌劝阻道:“老董,你结交了半生的朋友,连这点眼色也瞧不出来。你看现在朝廷这么多的大臣,有哪一个是能靠得住的?吴三桂这样的人,你不要看不起他,朝廷危难之时,必有大任降于其身。倘若他一旦得志,岂不与你我结怨!”田宏遇听了董其昌一席话,好比浇了一瓢冷水,半晌才开口:“那么依你之见呢?”董其昌正色地劝导:“当今朝廷风雨飘摇,朝不保夕,我们应当结识那些日后能担当重任的将才。你回府后,赶紧请吴三桂到你府中赔罪,到酒酣情乱时,叫陈圆圆出来陪酒,他自然会见色忘仇,你就趁热将陈圆圆赠送给他,这样不就前嫌尽弃了吗!”田宏遇舍不得妖艳的歌妓陈圆圆,连连摇头:“吴三桂那小子不一定肯来,再说这样可恶的好色之徒,将来能否成就大事还不可知,说不定会因为好色误国!我不想再结交这种无耻之辈。”说完就起身告辞,打轿回府。
天赐亲眼目睹吴三桂为了争夺一名国色天香的歌妓,与田宏遇翻了脸,可见吴三桂确实是个好色之徒,要是委以重任,肯定会耽误军国大事,甚至于危及国家民族的安危和命运。但是天赐从那天在田府观察到的,三桂调戏圆圆的情景分析,其实圆圆看起来对吴三桂好像还是有点情意,倘若能促成他俩的好事,也许这是圆圆的唯一归宿。再说吴三桂对圆圆念念不忘,像他这样的好色之徒,他不把圆圆弄到手是不会罢休的,肯定迟早会落入他的怀抱,因此天赐很想助吴三桂一臂之力。但是天赐很难想象,一旦月老牵线成功,英雄美人,不知会演绎出一部怎样的爱情戏剧?是喜是悲,现在还难以预料。
谷宪政夫妇从苏州来到京城已一个多月了,谷府上下忙得不亦乐乎。因为儿子双喜临门,谷府喜气洋洋:一是天赐这次恩科武生考试得了个二甲第一名,又授予九门城防巡游使,二是天赐与京营副都督陆鸿飞的女儿订婚了,并已择定了吉日就要完婚。夫妇俩在工商界经营多年,早已是誉满江南的大儒商。这次独生儿子结婚,他们当然要花巨资,装饰新房,风光体面地操办婚礼。
天赐的新房在一座三间的鸳鸯楼内,装饰得富丽堂皇。一楼有一间小花厅,墙壁上悬挂文徵明、唐伯虎等名家字画,全套的红木家具,古扑典雅。书房是个大套间,外间是小会客厅,摆设有兰花等名贵花卉,还有琴剑丝竹,狩猎火枪,一应俱全;里间一排书柜整齐地摆放子集经典、文学名着、自然科技书籍;书案上金灯银壶,文房四宝,都是珍贵上品。二楼大套间是天赐的洞房,四面墙壁上挂有仕女画、春宫图,花梨木缕刻梳妆台上摆满了高档的美发、美容和美体的化妆品,衣柜里挂满了新郎新娘的时髦衣服。紫檀木雕花的合欢床,横眉是由云母相嵌成的巫山云雨图,两边和四周床栏都是缕空雕刻的春宫图案;床上悬挂的是金丝芙蓉绣帐,铺设锦缎绣花被褥,既奢华又舒适。里边套间是卫生间,金盆银缸,玉狮喷壶,沐浴用的双人大浴缸,大小便用的金漆马桶,一应俱全。三楼亭阁里有一台大望远镜,可以清晰观察天象;宽大的阳台,摆放珍奇盆景,既可观景又能练功。
因为战乱频繁,京城里人心慌乱,天赐不想大办喜宴,只邀请了在京的一些商界和官场上最亲近的朋友和同僚。大宗伯董其昌,好结交朋友的田宏遇带了他的歌妓班,还有京营都督吴襄和他的儿子吴三桂也前来贺喜。因为是小型的婚宴,婚礼除安排了通常的婚俗礼仪外,还易风易俗地增添了一些新节目。婚宴进行时,田府歌妓班的班头谢氏带领二十四名歌妓表演了精彩的歌舞节目,此时的吴三桂见到陈圆圆早已神魂颠倒,心里痒痒难忍,但是他不敢在喜宴上放肆。天赐悄悄地对吴三桂说,待到酒阑席散时,一定让他把圆圆带回家,可是吴三桂还以为天赐是在开玩笑。喜宴至半酣时,新郎新娘一身戎装,双双为宾客斟酒,还表演了双人舞剑,弹奏了古筝乐曲,这些超凡脱俗的表演,将婚宴推向了高潮。吴三桂见到天赐的新娘陆元贞时,色迷迷地盯着她,已经是魂飞魄散,馋涎欲滴。
邢姬说:“吴三桂确确实实是个好色之徒,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对你美貌的夫人也垂涎欲滴。”金磊说:“陈圆圆的悲剧就在于她爱上了一个好色之徒,一个对国家民族不忠不义的卑鄙小人,因此她与吴三桂受到汉族百姓的谴责也是咎由自取。”谷宗义说:“我还是同情圆圆的遭遇,她也是为情所困,身不由己,也许是一个弱女子的唯一选择。我只可惜她不能听我的劝导,走上自已解放自己的道路。但那毕竟是一条坎坷之路,她缺乏足够的自信和勇气。”三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