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武亦文抬手示意。
    卡洛儿习惯性地又抿了抿唇，走到武亦文对面，提起裙摆，弯身坐下，“谢谢。”
    坐下后，她犹豫片刻，还是抬眼直面武亦文，开口道：“成王败寇，我之前不来见你，不是不承认你的统治，只是我被你和你的战士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又成为了名不副实的下一任德克尔领主，有些，有些……”
    “心里不平衡。”武亦文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帮她补上没说完的话，又道：“我知道，也很理解你的选择，乔安娜女士是你的母亲，她的选择也令你心灰意冷，你需要时间调整，以及接手工作。”
    乔安娜女士便是德克尔伯爵的夫人，在攻下德克尔后，武亦文履行了承诺，将之送往了黑石领，乔安娜女士便在那边生活，不想和卡洛儿等人再接触。
    情报人员得到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乔安娜女士确实出身贵族，且她的父亲还曾经是德克尔伯爵的魔法学习的老师，但她家族的落败有德克尔伯爵的推波助澜，后来德克尔伯爵更是横刀夺爱，将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得到父亲满意的上门女婿，也就是乔安娜女士的前任丈夫杀死后，乔安娜才成为了伯爵夫人。
    乔安娜一直都恨着德克尔伯爵，但她又实在美丽，即便态度冷淡，德克尔伯爵也没有将之休弃，反而极尽讨好，但也没耽误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是了。
    而卡洛儿在成为新任德克尔领主后，是傀儡，但也要工作，每个月领工资，算是个高级公职人员。
    先是计划被破坏，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后是名不副实，她能立刻接受才怪。
    这十几天，她都在挣扎。
    当然，这其中也有德克尔家被因违法犯罪拉出去处理的关系，活着的没被处理的多是女人孩子，总是求到她那里，也给她带去了困扰，因为她无法帮忙，还要被辱骂。
    能这么快过来，已经很快了。
    “是的。”卡洛儿露出一个被戳破心思的不安表情，但见武亦文脸上没什么其他表情，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小声说：“我最近与一些智者接触，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学的不够深刻，但我知道你们这样做是对的，我的利益并没有受损，而我的将来，需要看我的表现。”
    如果这些人没有出现，她按照原计划不一定能杀死父亲，最多困住他一段时间并重创他，最好的结果是她依旧成为新任领主，但她即将面对的是无尽的麻烦。
    来自其他贵族的，他们会联合起来搞垮德克尔家，来自婚姻方面的压力，德克尔之外的贵族也会来占便宜，打算通过她得到德克尔，来自自家亲人的压力，她的位置不会好坐，他们会想换个男丁上来，等等等等。
    她在实施计划之前有考虑过这些，但这几天和几位智者聊过之后，她才知道到底要面临什么，且她还要花大量时间修炼。
    她的斗气天赋一般，魔法天赋尚可，但父亲并未送她去王都魔法学院就学，只在家里请了老师教导，对她这方面的成长并不上心，怎么做一个淑女才是大家最关注的，两月前，她才突破青铜中阶。
    即便德克尔家族并不属于强势贵族，自家所拥有的资源有限，但也不该如此差劲，何况这还是卡洛儿自己争取的结果。
    卡洛儿筹谋反抗，体现在方方面面，她没被同化，还有心气，这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而且我和妹妹也不怪母亲，母亲也不是多恨我们，她只是不想和我们产生交集，但如果我们互相知道对方都过得好，心里也会是温暖的。”卡洛儿说着说着，点点笑意爬上脸颊，她认真地凝视武亦文，“感谢您给了母亲，乔安娜女士一个她想要的未来。”
    “继续保持。”武亦文点头认下了她的感激，对于她的投诚，只有这么一句。
    无论卡洛儿心里怎么想的，她都不计较，人无完人，像她说的，看她的表现就好了。
    做出有损她和玩家们的事，换掉就是。
    当然，她更想看到卡洛儿的进步，思想上、管理上等，作为德克尔的领主，她有很大的管理空间。
    “你的心意和诚意我收到了，那么你今天来，除了这些，还有其他想说的吗？”武亦文的表现有些冷酷。
    卡洛儿却一点也不在乎，她早就从其他人和德克尔的正向改变里感受到了威斯特小姐各方面的魅力，闻言很快正色，严肃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武亦文坐直了身体。
    卡洛儿道：“我的父亲曾参与过对丰收女神的围剿抓捕，大概五十年前，兰奇的某个村子麦子突然生长迅速，拔高一大截，教会和贵族发现不对，围猎了坠落下凡的丰收女神，后来如何我便不知道了，但女神的下场必然很惨。”
    武亦文震惊地微微瞪大眼睛。
    卡洛儿继续：“我听开拓者们说了，前阵子的遗迹之行，兽人出现，救走了一个很有神性的女人，我想，那应该也是一位神灵，两国对其的渴望都会相当大，尼亚顿不久后就会被随便找个理由出兵了。”
    武亦文缓了缓震惊的心情，不由问：“就这二位神灵吗？”
    “是的，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祂们在自救，黑暗神落得如今的境地，可能就是逃跑失败导致的，您知道的，神战可想而知会有多惨烈，兽神应该是兽人的信仰过于虔诚，才早早下凡，被克鲁玛帝国那位伯爵私下里研究，死后也将其关在了墓穴里，丰收女神也是比较特殊的神灵，特别是神战过后，地形气候等发生改变，丰收女神的信徒急速增加，但是……”卡洛儿嘲讽一笑，“谁也比不上光明神。”
    武亦文思索一秒，道：“若不估计祂们的伤势情况，是否沉睡，正神和中立神灵都有可能下凡来。”
    “是的，但事实确实是就这二位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兽神算是例外，关着祂的房间必定下了重重禁制，才未被我们感受到，而是被兽人找到，我们找到的唯一只有丰收女神。”卡洛儿边说，也在边思考，“魔法女神情况未知，金币与交易女神也是，风暴之神战争之神都没影儿，自然之神事关精灵，更是不知道，活跃的好像都是邪神。”
    武亦文轻轻颔首，“大部分神灵都在沉睡，不过你能感受到吧，充盈在世间的魔力在上升，魔法女神大约是醒了，光明神最早醒来，丰收女神应该比魔法女神早些，但不知为何下凡，若是自救，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答案是被伪神窃取了权柄，她知道，但没说。
    丰收女神能跑下界，和人类对她的信奉有关，但光明神都不纯粹了，祂能逃跑，应该是在神战中属于胜利方。
    至于祂的权柄还在不在，还剩下多少，武亦文觉得要看祂死没死。
    如果死了，那祂的权柄肯定归于窃取祂权柄的那位伪神了，但没死，怕是也被银月王国给研究的不太好，下凡可能舍弃了一些东西，毕竟最近抓回裁判所的，有丰收女神教会的。
    那手段，已经完全是邪神污染层面了。
    “上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所有的神灵都变了，我是知道的，你们的敌人是祂们，我也想参与其中。”卡洛儿认真道：“当我陷入无尽痛苦中向祂们祈祷无果时，我就知道，万事都要靠自己，当时我不排斥祂们，但我长大后，偷看了许许多多家族藏书后，我想消灭祂们，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我们自己，祂们即便存在，也该是我们的工具。”
    卡洛儿的感悟可谓是大彻大悟，发人深省。
    在这个世界观里长大的孩子能变成这样，是真的不容易。
    武亦文赞赏地看着她，“你是对的，卡洛儿，很高兴你能领悟到这些。”
    曦光教会的那些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曦光教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独霸天下的阶段，其中涉及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利益网不是谁都能轻易舍弃的，想要将自己切割出去，不说要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全家同意，劲儿往一处使才行。
    不脱离好处大大的有，脱离了变成普通人，还要被排挤甚至追杀，魄力不是谁都能有的。
    夏洛蒂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琪亚娜就难了些，上面还有个培养她的柯利弗主教，若不是她带着玩家来了，二者都会深陷在这个泥潭里，难以拔出。
    “谢谢您。”得到武亦文的肯定，卡洛儿眼中满是激动和喜悦。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酝酿了这么多年的想法。
    武亦文笑道：“我和开拓者们对你都没有意见，卡洛儿，我想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德克尔，更想让它变得更好，你便努力学习和修炼吧，其他事交给我，毕竟，一城领主不能永远停留在青铜，统治手段如小孩子过家家吧？”
    卡洛儿被她的玩笑搞得脸色一红，但直视了这个事实，认真道：“我会努力的，也会督促妹妹多学习，多向您学习。”
    她最后恭维了一句。
    武亦文心情不错，又和她聊了会儿，顺便考察了下，一个多小时后，才放她离开。
    处理完工作，她随意切玩家视角看直播。
    她先看到的是追着德克尔伯爵骷髅的几百玩家，好几个公会团一块，看架势应该是要一鼓作气杀掉德克尔伯爵。
    一时半会杀不死，她又切到城门附近，这里，是接了吸血鬼相关任务的玩家们。
    玩家们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把小吸血鬼放进了城里，厉害的留在了外面，正想办法先把大的干掉。
    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争取别打草惊蛇。
    武亦文：八成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过，放手让他们自己弄吧，别在德克尔城里就好说。
    随后，她又切到了一直关注的郦悄那边，意外地发现她正和队友在酒馆里吹水。
    周围的水手等人都在吹嘘他们怎么怎么英勇和海盗搏斗，把玩家们捧上了天，一个个脸上都是自豪的笑容，脸蛋红扑扑的。
    个别的还在向下压手，表示“行了行了”。
    武亦文通过他们的直播录播看了下他们的表现，前两天海盗船驶来，靠近泊西港，玩家们早早发现他们，并将其俘虏。
    俘虏的不多，那些海盗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宁可被杀死或自杀，也不想被俘虏，被俘虏的都是小喽啰，审问到的情报少得可怜。
    就知道他们的船叫“神眷号”，信奉海神，也就是风暴之神。
    他们的海盗船队只能算是中下，真正的大船队还没来，收税官还没过来，也就他们的行情不好，打算先抢掠点东西。
    结果摔了个大跟头。
    玩家们略略失望，但还是从这些小海盗嘴里听说了海上有哪些厉害海盗船队，也算是收集到了情报。
    武亦文也跟着浏览了一下。
    “黑国王号”、“玛丽杨帆号”、“复仇号”，是最大的三个海盗船队的名字，头领的实力都在大魔法师或大骑士级，来去无踪，大海就是他们的舒适区，打击他们的王国军队很少打胜仗。
    武亦文最后又借着玩家视角观看了下原住民们的生活。
    贫民区是早晚都要拆掉的，那里的生活条件对人体有不小损害，且容易滋生黑暗，贫民区还是建在城外，拆掉也美观些。
    招工招了不少贫民区的人，他们有积蓄了，自己就会往高处走，住更好的地方，而不是脏乱差的贫民区。
    而进城的，也有不少住在城外镇子和村子里的，他们在秋耕前找好了工作，签好了合同，便在秋耕后回到德克尔城务工，为家里多赚些外快。
    值得一提的是，对公务人员的招工并未大范围招工，情报人员早就选好了人，直接下发通知，让人来考试即可。
    过一阵子，等德克尔城运转起来，武亦文还要给所有人测资质，开学校，枢纽也要多多地制作，做到人手一个，重新划分土地，等等，待做的事还有很多，需要一项项来。
    但……武亦文揉了揉眉心，德克尔的人是黑石领的十几倍，大刀阔斧地搞这些，花费巨大，国库空虚啊。
    赚钱，必须快点将本图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