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常京桐就知晓了不远处那长发男躺地的诡异之处了。
眼前黑斑男的脸埋在女人的腹部,嘴里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嘶吼后便没了生息,他的所有骨头在绷直后像是遇到了在骨缝里流淌的强酸,眨眼间便消融不见了,血肉软趴趴地在人皮里头鼓动坍塌,像个人肉沙包一样软化下垂。
“砰!”
一阵湿凉的腥风吹过,大门猛地合上,女人凭空消失。
脸朝下的黑斑男落了地,软塌塌的身子仅保留了大致的人形,和不远处的长发男一模一样。
几乎是在女人消失后的刹那,常京桐便捂住心口靠着墙滑坐下来。
她的胳膊上满是抓挠过后的痕迹,本来收了口的刮擦伤现在又破了口,血不断往外渗,看上去怪狰狞的。
常京桐却管不得这些,在心口处的疼痛下,其余地方的伤痛似乎都不存在了。
“姑娘,”趴伏在地的老头勉强翻了个身,“你没事吧?”
他的话尾拉的长,像是喘不上气来似的。
常京桐半天说不了话,喉头涌上来的腥甜被她强行咽了下去,脸色惨白,在那小孩过来拉她胳膊的时候,她都没挣动一下。
“!”
常京桐刚缓过来气,便感觉胳膊一凉。
一抬头,竟然是那小孩在舔她胳膊上的血迹。
“滚。”
这字常京桐只读出了个气音,气势不在。
小孩瞥了她一眼,竟然当着她的视线又舔了一下。
常京桐后颈毛都竖起来了,她猛地提气抬手抵住他的脑袋,可惜双臂用力过猛,眼下手臂一用力就发颤,比起动手,更像是个制止的信号。
“叩叩叩。”
如同噩梦重现的敲门声当即将常京桐的所有注意力从这场无声对峙中拉扯开。
角落里,水状的高马尾渐渐现出身形,但这一次,和上次干爽的模样相差甚远,她周身在天花的顶光下泛着浅淡的水痕。
“桐桐,开门。”
几人俱是沉默不语,面色凝重。
屋里一时只有躲在沙发后的校服女抹泪发出的细微哽咽和老人暗含痛苦的沉闷喘息。
常京桐闭眼靠在墙上,感觉刚从剧痛中缓过来的心脏又开始收缩拧扭,苦痛之余还泛着催泪的酸涩。
“桐桐,把门打开。”
外头的声音和常京桐幼时在电话听筒里时常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常京桐从没有想过相隔这么多年后自己竟然还能这么清楚地认出这把声音。
她还以为自己忘了。
“叩叩叩。”
外头的女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耐心,甚至在那清冷的呼唤声得不到回应后干脆不再浪费精力呼喊,只每隔几秒便叩响三声。
“如果你不信,就问三个问题。”
常京桐睁开眼睛,和其余人对上视线。
“问吧,”高马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凭你的本心。”
高马尾的脸泛着水光,双眼透着蓝。恐怕这是道具带来的副作用,只是不知道对人体内部有什么影响。
“姑娘,你问。别有压力,我们都听你的。”
这老狐狸。
常京桐瞥了一眼坐起身来的老头。
无论是试图鼓动其他人和他一起杀黑斑男,还是眼下这场面话,恐怕里头都有他自己的私心。
单单就黑斑男这事,常京桐不管他是真的为了活命还是为了替自己和门外的母亲擦肩而过的事复仇,她出手是基于两人站在同一立场,而现下的局面也同样没有额外的选择提供给她。
“你是谁?”
常京桐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的声音太小了,正想提气再问,外头的回应却已经追上来了。
“我是常萍,你妈。”
常京桐曲着腿,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不见了。
“你最后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话说得轻。
站在她旁边的小孩没有所谓的脸皮,想听就直接凑过去了,冰凉凉的头发挨凑在一起,还是只听到了一段话尾。
“记得。妈答应你买玩具回去,但是家太远了。”外头的声音有了瞬间的停顿,“太远了。桐桐,妈要加班,太多事要做了。”
常京桐低着头眨了眨眼睛,地板上多了几滴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你是怎么死的?”
这问题是她的私心,但常京桐这辈子得不到答案和回应的事情太多了,她想自私一次,得到一次答案。
“我割腕了。”外头似乎是调整了站姿,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高跟磕碰地面的响动,“割多了,没控制住。”
三个问题就算结束了。
常京桐面色如常地抬起头来,比起她一身的伤,她眼里的红血丝实在不起眼。
“怎么样?”
校服女显然也收拾好了情绪,她不敢凑得太近,只站在沙发区外头,和角落凶残的几人拉开距离。
常京桐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在众人沉重阴郁的脸色下,常京桐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有个道具。”
在众人猛地亮起的目光下,常京桐看上去反而没什么干劲。
“我也不清楚它的能力。”
众人:“……”
常京桐:“但是我想,它或许对这个局面有帮助。”
高马尾:“那就用用看吧。不过,除了看道具的益处,你也要多看看道具可能带来的坏处。”
高马尾的话没挑明,但已经算是用自己当例子给常京桐现身说法了。
常京桐将脑海里的道具拉出来,集中意识选取了‘国王的皇冠’。
那一瞬间特别像坐过山车,从最高点坠落的感觉,当然,还要添加点脑子被长针搅拌似的痛楚。
“!”
常京桐冷汗淋漓地倒了地,身子抽搐着用脑袋去撞后头的墙面,不过几下就偏过头去冲着地面吐了一记。
“呕。”
其他人俱是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不敢出声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前走。
在压抑的空间里,隐约听见了常京桐飘忽的气音。
“什么?”
几人当即凑了过去,屏住呼吸去细听。
“开,门。”
离门最近的校服女当即往门边跑,却在门前猛地停下了脚步,还没来得及表现她的踌躇,后头便探出一只手来,将门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