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药盒子被一只小手捏扁,瘪得比压路机碾过还惨。
邻座的女生好奇地望着从三维秒变二维的物体,如同欣赏新鲜魔术。
“没事拿它解压啊?”
“要是巧克力该多好。又甜又香还饱肚子。”
柳小妙说完,没心没肺地笑。笑得嘴角莫名地疼,眉眼里涌上落寞。
心被不重不轻地蛰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长发的漂亮姑娘。披着衬衣,睡得香甜安稳。一副小鸟依人状。
她忽地垂下头,不敢去看旁边的男人。暗自委屈万分地撅了嘴。
归家的喜悦被相亲的惊吓取代。逃到车站偏偏只剩了一辆北上的火车。
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行程才过半,有回旋余地。
“巧克力?”
这轻轻的嘀咕,连同夸张的笑声,穿过了车厢内外的嘈杂,被有心人听到了。
周逾嘴角微微翘了翘。抓过上车拎的那袋子零食。是他亲自买的。光巧克力就占据大半,进口和国产都有。
如果戴红帽子的姑娘如此喜欢巧克力,为何要与张铭杠上两三个回合?
难道是另有隐情?
正思忖,雅雯微微睁开眼,冲他迷离地笑了笑。
“哗啦!”
丢在膝盖处的画报被仓促捡起,遮住了一张略怔的俊颜。
她没有下一步的动静,换了姿势继续睡。
车上的广播飘出悦耳的音乐,提醒乘客用晚餐。兜里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喂?”
“是我,盼周少爷请客。”
张铭人不知躲哪里去了。饭点却踩得分毫不差。
“死于非命”的药盒子还在托盘上摆着。寂寞地随着车身一起轻轻晃。
柳小妙恹恹地坐着。
女白领收起笔记本电脑,扶了扶眼镜,侧身来聊天。
“我叫杨琳,在北京上班。你是去找工作的吗?”
“对......”
脑子很乱。刚说完名字,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了。
“带多了,帮个忙。”
包装纸撕开。软绵绵的椰蓉吐司一掰两半。
“琳姐,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我去趟洗手间,麻烦你帮忙看包。”
她的心底泛起暖意。
“唰!”
一份滚烫的盒饭摆在了柳小妙面前。
“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她双手捧起盒饭,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邻座的托盘上。
这位姐姐,人实在太好了。把仅有的面包慷慨分享,还额外掏钱买饭。下车前记得留联系方式,等以后有钱了请人家。
补妆回来,杨琳正要从柳小妙的座位前侧身进去,脚步忽地一顿。
“这盒饭哪来的?”
“啊,难道不是姐姐订的?”
“我确定没有订餐!”
“那就是送错了?!”
送错餐的事也偶尔会有,没必要大惊小怪。
“我去问问。”柳小妙托起盒饭去追送餐员。
“嗯,快去。回来有好喝的。”
杨琳闲着无事,冲了两杯奶茶。
后排,有人默默地关注着柳小妙的举动。
她在挨饿。周逾比杨琳更先发现。
明明是三个人的旅行。
本着善意,他订了四份盒饭。其中一个给前排戴红帽子的女孩。
药,最好用不到。饭,总得瞧一眼吧?
虽然特地在付款时交待了不要透露信息,他依旧有些担心此事会瞒不住。
踌躇了一会,周逾觉察到身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雅雯这回是真醒了。先是微微伸出手探了探座位底下的异常,随即紧紧地捂着裙子,呼吸急促。
“好些了?”
“我的裙子弄脏了......”
她绞着丝薄的裙角,几乎要哭出声。换了任何女孩,在心仪男生面前遇到这种事,都会感到无比尴尬。
“五号车厢有卖日用品的,我帮你遮着。”
牛仔衬衣迅速从肩膀转移到了腰间。周逾匆匆领着她一路往前。
明明知道这一路可能会迎面碰见那个陌生女孩,也顾不得了。
车上人来人往,谁又会刻意去关注谁。放宽心一想,倒也没有特别的紧张。
毕竟就是一盒胃药加一份饭。自己的所作所为清清白白,不掺杂任何私心。即使监控拍到了又怎样?
张铭早就放了筷子。他个头中上,胃口却比普通人大,区区一份盒饭根本吃不饱。
半小时订餐前,他就在附近溜达。把周逾和送餐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红烧牛腩套餐,78一份。”
“订四份。”
话一入耳,不禁有些占了便宜的窃喜。
周逾的饭量素来不大。雅雯吃得就更少了。余下的两份自然归他,怎么都够了。
方才吃闭门羹的种种不爽,顿时烟消云散。
餐车的轮子吱吱作响。左盼右盼,终于靠到面前。
一瞧形单影只的盒饭,张铭疑惑丛生。问了送餐员好几遍,都说没弄错。
借着洗手,他特地跨过车厢去瞟了瞟。
见鬼,周逾和雅雯都不在!
并排的两份盒饭,纸巾摆得整整齐齐。筷子也未拆包装。
俊男美女同时消失,招呼都不打。
难道约会去了?!
情难自禁,也要看看场合好么?
再忍不住,也等到天黑熄灯了好么?
嫉妒和怒意下,张铭使劲捶了捶嗡嗡乱响的脑袋。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会听错。更不会认为盒饭能生出翅膀飞走。越想越不对劲......
一场插曲之后,许雅雯紧挨着周逾,一步一摇往回走。
路过洗手间,她一改淑女形象,“哗啦”把门拉开,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周逾并未停留,而是转身赶到餐车边上。低声和送餐员说了几句,就匆匆回了座位。
食欲谈不上好。但为了确认饭菜是否能下咽,他依旧开吃。没尝几口,胃疼起来。习惯性地在裤兜里翻药,却摸了个空。
仅有的一盒胃药已经送出去了。只是送得比盒饭还不好意思。毕竟在出手前,已经开了包装,吃过两粒。
柳小妙满怀希望地看着送餐员。
“请帮忙问问是谁订的,送错了。”
“太多了,记不住。”
“您再和我回去,挨个问一遍好吗?”
“没那闲工夫。不吃塞垃圾桶里吧。”
明显被问烦了。这一趟白跑。
黑黑的垃圾桶不知不觉就在脚边。
手中的盒饭沉甸甸,带着感人的余温。
这可是今天从白日到黑夜,手边唯一的一份热饭。
草草倒了,不仅浪费可耻,简直暴殄天物。
不,她需要它。不仅充实她的胃,更要慰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