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故意要气一气她。柳小妙把领到的宿舍钥匙当挂链,别在了背包的显眼处。
董茜茜的脸顿时像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虽然面子上看着不红不肿,也比打了一个真巴掌舒服不了太多。
初秋的雨来得毫无征兆。如同脾气阴晴不定的领导,带伞没有雨。不带伞就隔三差五下雨。
一层大厅玻璃专门边又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堆人。物业又忙着朝门口摆一排塑料桶,用来放滴水的伞。
大厅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五点半。要退房得抓紧了。柳小妙望了望落地窗外路面上不断溅起来的水花,拨了校招待所的号码。
“我是306号房的客人,今天约六点半退房。”
“是服务不满意吗?”前台还是那个豪爽东北姑娘,语气都急上火了:“您订的一月,这才入住一天,可千万别投诉哇!”
“不,是我自己想搬。”柳小妙压低声音,转身躲开董茜茜,“房费是一个朋友交的,不想太让人家破费。”
“这样啊?”前台姑娘翻了翻白眼,答应了。同时告诉她可以帮忙暂存到夜里十二点。
宿舍的位置,里外环境,都在新入职群里热烈讨论。就连柳小妙如此不爱管闲事的,也从不断刷屏的照片和评论摸清了那边的情况。
位置在北五环外,有个响亮的名字“人才公寓”。带独立浴室的四人间,和大学宿舍很像。
多了一个公共厨房和客厅。每月要交水电费,租金三百。如果不对集体生活的环境又特殊要求,乍一看性价比挺不错。
被大家吐槽最多的是距离。早晨跑到北三环来上班,有些远。但对柳小妙而言,现在搬家很方便。宿舍离清华大学很近。打个小面包车来搬家五十来块钱能搞定。
她不清楚周逾几点下班。只记得早晨他送她时也说过,下班会来接。要搬就赶在他前边行动。省得被发现了走不成。
柳小妙从背包里摸出伞,把牛仔裤的裤腿往小腿处卷了卷。雨水流过路面,她小心地绕开水深的地方。
球鞋浸湿,袜子也泡得鼓了起来。一想到有地方住,心里就禁不住地乐。居然也一路上趟水,连蹦带跳进了地铁。
住了仅仅一天。箱子和尼龙袋里很多物品都没来得及拿出来。不到半小时就全部收拾完。临走前,柳小妙悄声问了问前台,提前办理退房会不会扣掉押金。
“不会扣,我们大学的招待所和社会的宾馆不是一回事。”东北姑娘给她一颗定心丸,又好心地抬手朝着门外指了指:
“哎,雨还不小,你要不要在对面的咖啡屋坐一坐?”
“谢谢你了。”柳小妙用胳膊夹着湿哒哒的雨伞,拖着箱子和袋子往外走。东西真不轻。周逾拎着一盒凉面,一路送上楼,也很费劲吧?
她慢慢地出了玻璃门。走过之处,地面瓷砖留下明显的水迹。东北姑娘劝了也劝不住,马上对着键盘噼里啪啦一顿敲。同时,按照查出来的手机号,直接联系了订房间的人。
教学楼的玻璃窗被雨水刷得一片模糊。灰色的遮光窗帘被风卷得四处飘飞。马晨阳的座位离开关最近。看到房间光线变暗,就把天花板的两盏大灯都摁亮了。
周逾的手机来电振动。一瞧是校招待所,毫不犹豫接听。
“周先生,您的朋友冒着大雨退了房。一个女孩太不容易了。她和您事先说过吗?”
“没有,她今早还住得挺习惯的。”周逾如同挨了一击,惊诧填满了双眼。他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冷静地问:
“她叫车了没?走了多久了?”
“五六分钟。还在对面的咖啡店躲雨。您加油!”
他的脸色起初是紧张,进而又转成困惑和失落。胡乱地把桌上成堆的文件扫一旁。快速起身。
“小周,有灯照着,还不顾亮?”马晨阳关心地凑过来。
“科研计划书还弄不完,可我真的得走了!”他的手指按在鼠标上,滑到待机的位置。
“别,别急着点,”马晨阳连忙制止,“不就是差个五百来字吗?咱们合作一个课题,余下的我来写不就得了?”
周逾的事从来都是亲自上阵。不过他看完手机收到的退款信息,又惦记着电话里前台告诉他的事,心急如焚。
一鼓作气写完?可他的心,他的大脑,他的双手,都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了。既然老马主动提出,好像也有些道理。早走哪怕一分钟,留住她的希望就大一些。
周逾迈着两条长腿冲进雨里。他下楼很急,办公室也没伞没雨衣,就这么淋雨一路跑。雨斜斜地飘落,他的浑身很快就湿透了。
推开咖啡店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柳小妙。她大概是不点咖啡,怕占了别人的好位置引起店员不满。识趣地选了空的偏的椅子。
她专注地刷着快没电的手机,一遍遍地用打车软件碰运气。
下雨天车紧俏。搬家的面包车更是少得可怜。呼叫了好几个,没一单成功的。师傅不是堵在五公里之外的路上,就是说要做好迟到久等的心理准备。
“小妙,你的鞋子和裤腿都湿了。”周逾一进来,吓了她一大跳。
“是前台的姑娘告诉你找来的?”
“找到地方了?”他不接她的话。头发,眉毛和睫毛都挂了一层水珠。
“分到宿舍,忘了告诉你啦。”她笑嘻嘻地掏出一包纸巾,要他自己擦一擦。
“我不信你会忘,故意的。”周逾不接纸巾。赌气地转身要了一杯咖啡,端在手里,也不嫌烫。
看到杯边冒出的大团白汽,柳小妙的右手又隐隐作痛。眼看周逾的唇凑到杯口就要喝,她眼疾手快,一把将杯子夺了过来。
“别喝,非常烫。烫伤了会起泡,喝水吃饭都很疼。”
周逾仰起脸,眼神多了一分柔和。“你还关心我烫不烫?为什么要瞒着我偷偷逃跑?”
他看着捧着杯子的一只白皙的手,忽地觉察到了异样。
“小妙,我昨晚记得你是用右手拿的水风机和杯子。怎么一下换成左手?”
柳小妙没料到他会看得这么细致,下意识把烫伤的右手往身后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