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逾的脸颊倏地一烫。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心跳“呯呯”加速。
“我现在还没脱单呢,别急着嚷嚷。”他藏起羞涩,朝堂妹投去淡定的一眼,“接下来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周莹心底偷偷笑,看穿不揭穿。仰起脸,眼神里满满的较真:
“女生的护肤品海了去了,不讲具体需求,三天三夜都买不完。比你们搞科研还要一丝不苟哪!”
“你得告诉我,是面部保养,还是身体保养?基础护理,还是精细护理?光脸部护肤品就要细细分到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
一大串新奇名词从她的小嘴里不歇气地往外蹦。周逾听得一头雾水,两只耳朵都不够用。拉住说得兴高采烈的堂妹,连走带跑:“今晚只看眼霜。要快。去挑你用过的最好的。”
“哇,太巧了!”周莹眼里放光,“我种草的一款贵妇眼霜这里有个大专柜!要不你也给我们每人买一瓶?不然我实习累得死去活来,一脸沧桑。别人还以为我和你是姐弟呢。”
“哼哼,敲诈起你哥来了?回头有机会见到你的男朋友,我首先送他一句话:每个月的工资下来,钱包可得捂紧!”
周逾嘴上批评他奢侈浪费,看着专柜大幅眼部精华的广告也暗自满意。付款一点也不含糊。
“我才舍不得花老公的钱,要花也只花娘家人的银子。”周莹白了他一眼,翘翘的小鼻子,弯弯的眼睛,和小时候求着他买糖买玩具时一模一样。
曾几何时,奶声奶气的小丫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感情方面晚熟的?连给喜欢的女孩子挑个眼霜都没把握。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地走到停车场,各自挥手道别。
周莹把拉风的眼霜瓶子拍照发朋友圈,配文:谢谢你,深夜的爱心礼物。发完立刻收获几十个赞。
其中一个来自夜里睡不着,和年轻人一样刷手机看剧的叔母。
“莹莹宝贝,别光顾着自己谈恋爱,记得盯盯你哥。”冯书琴没心思细看护肤品。退出微信前,不忘给她一条悄悄话。
儿子从家里搬走的第二个夜晚。她的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落落的。倒是枕边的丈夫睡得和先前一样好。仿佛走了的不是亲儿子,是捡来的阿猫阿狗。
周逾边开车,边给柳小妙发消息。
“快十一点了。上班车了吧?”
不知是没看见,还是在班车上睡着了。总之,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搭理他。
写字楼亮灯的窗口,仅仅余下不到十个。柳小妙捶着酸痛的腰背,皱起眉头抿了一小口黑里带黄的速溶咖啡:
呵,地狱的感觉!
一个从来不碰咖啡的人,被迫捏起鼻子靠它来续命。这包咖啡是茶水间剩的。差两天过期。咖啡香气比便利店的寡淡。满嘴酸酸涩涩,比中药还难喝。
她浑身无力,瘫在椅子上。从头到脚,每一寸继肌肤都疲软到麻木。不亚于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般的抓狂。
十点半还差十分钟。柳小妙完成当日的最后一份材料,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正要关电脑,桌上的座机忽然叮铃铃响了。
她瞥了瞥来电显示,是人力资源部打来的。
好奇怪,郭姐他们今晚也有人在公司值班?
“小妙,”董茜茜握着电话,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这么晚打扰了。宣传部的这份招聘计划是郭姐吩咐要加急写的,明早上班就发布。你对部门比我更熟悉,为了保质保量,转给你。”
“茜茜,我要去赶班车回宿舍。末班车马上就要来了。”柳小妙断然拒绝。不是她的分内事,没有理由堆她的头上。
“你要拖着不写,hR也没办法挂到官网去。不怕赵雪靓气急败坏来找麻烦,扣个消极怠工的帽子?看在你我共同入职,并肩战斗四十天的情分上,才好心提醒的。”
柳小妙一手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对准了电话机的听筒,用力甩在桌上:“啪!”
突如其来的隔空一拍。吓得董茜茜握住电话的手打了个颤。不过没扇到她脸上,不疼。很快又镇定下来:
“哎,再生气,也别弄坏办公用品。这可是公司的公共财产。就算你今晚干不下去,辞职走人,它们还要留给新人用。”
“说够了没?写就是了。区区一件小事,何来这么多废话。”
柳小妙矛盾地看着背包上挂着的宿舍钥匙。才搬进去两天,要辞职还不够跳槽资本。咬咬牙,接收了董茜茜发来的在线文件包。
“今晚很抱歉耽误了你赶班车。打车记得要司机开发票哦。你不是和财务部的高燃住一个屋吗?找她帮忙磨一磨,运气好的话可以报销的。”
董茜茜还真是会做表面功夫。明明是变相压榨了她的劳动力,又直白地打个关心幌子。叫人想骂也骂不出口。
楼下的马路上。最后一趟班车启动。柳小妙听到轰轰的声音,心里比刀割还难受。
错过了这一趟车,就算能顺利打到网约车,回去还面临西二旗的下班高峰带来的拥堵大考验。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跑到茶水间,四下找寻能够提神的饮品。所有能喝的,好喝的,都是每天下班被扫得精光。转了一圈,终于在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一小袋被嫌弃的临期咖啡。
辛辛苦苦的工作,要的不过是一日三餐的温饱。
柳小妙身心疲惫地赶工,越想越委屈:刚刚好转的生活,心里也有梦想。怎么会因为一袋酸涩的咖啡都湿了眼眶呢?
手机振动。她不想理会,它就执着地响个不停。
终于,她从紧巴巴的工作里挤出了一秒,扭头看向闪烁的屏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周逾!
“小妙,我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到宿舍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种无形的创口贴。她的心一下子就不那么疼。
可是,有人关心,反而禁不住要宣泄积攒了很久的情绪。
“周逾,我现在要哭死了,”柳小妙崩溃地擦着眼睛,“这么多活,我都干完了。谁想到班车都要到了,又飞来横祸--”
“多晚都等你。我是你一个人的司机,就在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