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妙急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还要再抽血?别啊!我住院那晚被抽了四管,两周以后复查,抽了足足八大管。下个月又得八管,浑身血管都要抽空了!”
林家敏拉开抽屉,摆出一个厚重的文件夹逐页翻看:
“我博士毕业就做住院医生,五年升的主治。临床上见过少数指标大致正常,出院后半年到两年内突然出现严重凝血功能障碍的病例......”
“够了!”她怒吼一声打断,“人各有命,何苦纠结!我就算只能活一年半载,也要天天快乐!”
“请冷静,等我写完。”林家敏见惯了各种难缠的病人,闹中取静地埋头敲病历。检查三遍,才打印出来交给气呼呼的女孩。
“不适随诊,请定期复查。”他指着最后一句要她看,“没有确诊,更没有故意要吓唬。多注意休息,营养加强。伤口如果出血量多量大,随时找我。电话号码存了吧?”
原来没有判死刑。柳小妙捂着心口,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担惊受怕大半个月,差点都要和周逾忍痛分手。
真是成也医生,败也医生。看病就像拆盲盒。碰到马虎大夫和特别较真的大夫,容易走极端。要么延误病情,要么把患者往死里吓。没大病都吓掉半条命了。
从门诊楼出来,天空飘起细雨。满地落叶无声散发着深秋的气息。
一辆眼熟的小车慢慢驶向医院停车场,细看车牌,心中顿时诧异:
“瑛姐怎么也来看病?这个点到,只能去挂急诊了。或许只是探望病人?”
柳小妙思忖片刻,忍住了前去找她的冲动。低头继续朝大门外的地铁口走。看病是隐私的事情,再好的朋友也要保持边界感。
出了五道口地铁站,再过去五百多米,又见路边极其壮观的“枣糕王”排队。
肚子正好有些饿。枣糕浓浓的甜香带着暖烘烘的热气,牢牢吸引住了她。
队伍少说也有五十多号。前边买了从黑压压人群挤出来的顾客,两手各提一大包。从队尾排,两小时够不够?她不怕久等,就怕等到最后卖光了。
问了几个常来买的人,都说老板特别勤奋,准备充足,不用担心买不着。于是下了决心,一站到底。
“老婆大人,快到家了吗?”周逾打来电话。晚餐做好,只等她回来。
“在‘枣糕王’排队呢,等我带好吃的回来哦!”柳小妙难掩兴奋,好像被压了五百年重获自由的孙猴子,什么都想尝尝。
“今天笑得真开心,遇到好事啦?”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久违的乐观积极。周逾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回胸膛。
“当然,学霸哥哥肯洗手做羹汤,小女子三生荣幸。”她怕被发现秘密,狠狠地夸他,以分散注意力。
“哎呀,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下午给老婆大人做一份牛轧糖,不留神烤糊了……”周逾转头看着脚边的餐厨垃圾桶,脸红了。
“没关系,买了枣糕一起吃。以后我也听你的,有空学学烘焙。”
空气里还有一股焦香味。他的心充满了感动。喜欢的女孩愿意为你去改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柳小妙的鼓励给了周逾再试一轮的信心。回头看看,其实也没有特别失败。除了颜色深了些,形状和味道还过得去。
但给女朋友的小零食,就是要做完美的。他不怕麻烦,认认真真重来了一遍,总算做到了卖相和口感兼顾。暂时不告诉她,留作惊喜。
柳小妙在队伍里排了半小时,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
“郭姐?你也喜欢吃这个?”平时看惯了的精致职场丽人,忽地换成素颜出街,竟然没认出来。
郭慧仪随意扎了两只小辫子。宽松橘色毛衣,格子运动裤配白球鞋。手里的枣糕沉得把食品袋都扯变形了。
“小妙,我忘了店里的规矩是买两斤送半斤。一口气要了四斤,提不动。多出来都的送给你吧。”
柳小妙连连道谢,坚持转账完才收。正要告辞,郭慧仪忽地叫住了她:
“我们聊聊好吗?有很多话,上班时说不了,下班了说不清,只能面对面。”
“可以的,我不急着走。”帮忙省了一个多小时的排队,聊个天绰绰有余。
“小妙,李瑛最近身体出了状况。会不会是给程天宇气的?”郭慧仪愤愤不平,直呼渣男其名。
“不像,”柳小妙摇头,“赵雪靓最风光的时候,瑛姐都不在乎。现在扫地出门了,更不可能为此难过。”
“心理阴暗的人防不胜防。巴不得天下大乱。程天宇只要给你安排任务,八卦组就兴风作浪。”郭慧仪直接转了几张照片给她。
“无耻之徒,懒得计较。”柳小妙淡一笑了之。背后使坏是小人惯用的伎俩,不足为奇。
“我就怕传得过了,假的都能成真的。”郭慧仪的语气流露出隐忧,嘴角抿紧,眼神渐渐凝重。正好前方公交车到站,勉强笑着挥手再见。
她拧眉,细品着话外音。
“郭姐的意思,是给我敲警钟?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私下交集,井水不犯河水。目前程天宇琢磨和前任重修旧好。年轻貌美会来事的董茜茜也搞不定他。吃瓜群众们也真是闲的。”
离清华南门还有五百米,眼前忽地一亮:
啧,周逾撑着伞,朝校门边看表边走。一路低着头,穿着星空蓝的夹克,两条长腿快步往前迈。道路两边的树太密集,正好遮挡视线。
看看天空,小雨而已。柳小妙捂着嘴偷偷乐,笑他不好好在房里歇着,非要没苦硬吃跑出来接人。
“老婆大人!”周逾一声喊,跑来紧紧拥抱住了她。
“你早发现我了?干嘛不打电话?”柳小妙毫不客气地捶了他的背。
“一直很好奇你偷偷看我的样子——”周逾笑了,“等了快四个月才如愿。”
雨伞遮住了他们。雨丝滑过伞顶,伞下是忘情的拥吻。
她的眼泪凝结了一层又一层,漫过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淌。
“紧张了这么多天,我哭了多少次,失眠了多少个夜晚。其实我很惜命。嘴上说不怕死,心里就是舍不得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