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杜衡不在,萧景逸所带的军队中没有能够担起大梁的——司马飞最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每日里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心思照着地图开拓路线。
以至于即使杜衡已经离开队伍,甚至已经在枫玉都待了一段时间,整个队伍却还没有走出沂国疆界。
杜衡透过手下送来的消息,得知萧景逸此刻正滞留在沂国与昔日的珹国的边境,不日便要抵达珹国境内的消息后,立即着手安排几人的追赶事宜。
婠婠这几日像是疯了一般,自从向他捅破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事情后,便不顾廉耻地天天缠着他,让他连一刻也不得清闲。
墨柒这几日对他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冷淡,他自己也很清楚,只要有婠婠在,他就不可能与墨柒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好好商量。
于是,两人的关系只能这样迅速僵化。
为了转移注意力,杜衡也是铆足劲,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准备这次出行的事宜。
只要找到萧景逸,只要解了他身上的蛊——只要他和阿姐能够两厢无事,他就放心了。
他就能放心的,专心处理自己的事。
——前提是,萧景逸和阿姐身上的蛊毒和病痛,都能被彻底解决。
因着这样的隐秘心思,杜衡这次准备地异常完善。墨白一行人按照他安排的路线一路行进,居然没费多少功夫,很快就追上了萧景逸。
河边,萧景逸营帐驻扎处。
“杜衡,你总算回来了!”萧景逸见到杜衡大喜,连忙上前扶起欲弯腰行礼的杜衡,朗声道:
“你一回来,寡人——我就放心了。”
出门在外,萧景逸已经在有意的改变自己的称谓和说话习惯。
他一脸欣慰地拍了拍杜衡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安然无恙,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例行公事一般问了句:
“君后她,还好吗?”
杜衡低垂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戾气——不论眼前这个人究竟有什么苦衷,就算是他正身中蛊毒不能辨明是非,他听见这个曾经说自己一生一世最爱阿姐、至死不悔的男人如今这样敷衍、这样随意地谈起自己病重到不能起身的阿姐,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满腔怨气,还有愤怒。
气愤到隐隐颤抖的双拳攥得更紧,杜衡勉强压下自己的满腔愤懑,低垂着头,躬身恭敬地回道:
“君后殿下缠绵病榻多日,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幸得友人风玥向臣举荐了一位神医,阿姐的病才得以痊愈。”
“哦?”萧景逸挑起眉头,“你的友人身边竟还有这样的能人异士?连宫中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到他这里就如此简单?”
“是”,杜衡保持着躬身站立的姿势,恭敬道:
“这位神医手段相当了得,阿姐本已经病的起不了身,经他相看诊治一番后,很快便能下地走动了。”
萧景逸眯眼笑道:“那还真是有本事。”
像是突然意识到杜衡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弓着身子难受的站在那,萧景逸唤来仆从摆上椅子,让杜衡坐下。
“多谢君上。”
杜衡从容坐下,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一般,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萧景逸。
“君上,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说……”
“但说无妨”,萧景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寡、我这里,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了?有话直说便是。”
“那臣便说了”,杜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做足心理准备才开口:“神医为君后殿下诊治过后,曾告诉过臣,说阿姐的病纵然有忧思过度的缘故,但最大的问题却是出在——”
他突然停顿住,犹豫的看着萧景逸,“君上,此事实在蹊跷,而且干系重大——臣不知是否能这样说……”
萧景逸剑眉蹙起,见杜衡的目光落在身后伺候的人身上,于是朗声道:
“你们都下去吧。”
侍立在后的仆从应声退下,帐篷里一时只剩下君臣二人。
“如此,尽可以说了。”
萧景逸看向杜衡,见他还是神色犹疑,于是做了保证:“不管你说什么,寡人在此都恕你无罪。”
“多谢君上。”
杜衡起身深深地弯腰作揖,这才松了口气一般,也不坐下了,直接站立在萧景逸身侧,忧心忡忡地道:
“那神医说,君后殿下纵然是思虑过重而郁郁成疾,却也不至于病得这样严重。她之所以病得几乎下不来床,全是因为——”
“因为她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这句话杜衡有意提高声音,萧景逸的注意力果然完全被吸引了过来。
“什么?!不可能!”
萧景逸下意识地否定:“君后贵为沂国国母,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胆敢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来诅咒一国君后!”
“况且”,萧景逸持续反驳:“有揽渊阁的国师大人在皇宫震着,那些魑魅魍魍怎可能逃脱他的眼睛!”
杜衡言辞哀切,神情激动地申诉:
“臣原本也不相信,可是神医不仅在凤栖宫搜出了一些诡异的符箓,而且还在阿姐体内取出了一只扭曲可怖的丑陋的虫子!”
“什么?!”
萧景逸大骇。
他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了,“凤栖宫里,当真有这种东西?”
杜衡坚定点头:“有。”
他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萧景逸,“神医说那些符箓会持续不断地吸收活人的生气,直到将人活活折磨死。所以那些符箓一经发现,就被神医严令烧毁。只有这只从阿姐体内取出的虫子,我还保留着。”
萧景逸准备打开盒子的手一顿,“这东西,当真如此邪性?”
“君上不必害怕,蛊虫一旦离开人体,就会失去活性”,杜衡一边说,一边拿过萧景逸手里的黑色小木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只通体漆黑、浑身上下长满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还分泌着黏糊糊的黑色液体的丑陋虫子。
萧景逸只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却还是感觉喉咙发痒。
他捂住口鼻,皱起眉头嫌弃道:“快收起来。这么恶心的东西,你留着它做什么?”
杜衡奇怪地看了眼萧景逸,“君上,这东西虽说长得丑,可是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让人迷醉的异香,您没有闻到吗?”
“异香?”萧景逸简直要气笑了,“哪里是异香,分明是恶臭!你快把它拿过去扔了,寡人要吐了!”
说着,他不禁感觉胃部一阵翻涌,竟像是真的要吐了。
杜衡连忙重新把小木盒盖上,却越发不可思议地看向萧景逸,疑惑道:
“君上,您闻到的,莫非真的是臭味?”
萧景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被恶臭熏得反胃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他抚了抚胸口,又抬手扇了扇风,嫌弃道:
“寡人还能骗你不成?!你快离我远点!”
看得出来是被恶心地狠了,连称谓都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寡人”,一会儿“我”的。
杜衡却不曾听萧景逸的话离开,反而上前一步扶住萧景逸,一脸凝重地道:
“君上,您恐怕,也中招了。”
“你说什么?”萧景逸本打算推开他的手僵住,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他,“杜衡,你在瞎说什么!”
“臣没有瞎说”,杜衡双手稳稳地扶住萧景逸,严肃地解释:
“神医说这蛊虫很特别,寻常人见到它,闻到的就是奇异的香味,只有同样被蛊虫寄生的人,闻到这只蛊虫的气味,才会觉得恶臭不堪。”
“君上,你被下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