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起止步于此,夜明珠的光芒愈亮,恍如月光,轻轻将石室内的景致照亮。
那一汪浓稠的血水之下,不知沉寂着些什么。
血池之上浮起的白烟,更是轻易将贺云起抛出的石子融化。
这一幕诡异而绚丽,浮起的夜明珠似一轮明月,照映血海之上寂静蛰伏的巨兽骨架,骨架胸腔之中,包容着一朵肆意舒展花叶的花儿。
贺云起牵着宿云澜驻足岸边,正欲思索对策。
那忽而跃出水面的鲛人,打破了所有的平静,将这昳丽的一幕拉到了极致。
鲛人有一头柔蓝的长发,宝石珠贝层叠点缀在他赤裸胸膛之上,愈发昳丽生辉。
他鱼尾深蓝,华美的鳞片在月色之下泛着幽光,连血海都在他跃出这一刹成了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海。
他游到岸边,倚靠在莹白骨架之上,似乎对贺云起一行人的到来一无所觉。
他只是,静静依偎着,轻声呢喃:“是月光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直到他仰头望向夜明珠那一刻,贺云起才看清了,那一双空蒙的眼。
那一双,空有眼白,而无瞳仁的眼。
难怪他对贺云起等人的到来毫无察觉,原来,他看不见。
若是不出意料的话,这鲛人怕正是骨生花的守护妖兽。
他贺云起既然想要拿到骨生花,与这妖兽之间,就势必会有一战。
贺云起轻捏了捏宿云澜掌心示意他不要出声,一时间,竟有些说不清。
他是该庆幸,如此强横的妖物身有顽疾,还是可悲,如此钟灵毓秀的天地造物,困居一隅。
还不等贺云起思索好对策,一阵裂石碎壁的声音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贺云起侧目去看,正见桑晚灰头土脸地站在那新炸开的洞口处,身后还跟着曾窈。
桑晚也看见了贺云起,他当即扬起个笑来,开口道:“师兄,你怎么也在这儿?莫非你也听说了鲛人的传说么?”
贺云起瞥他一眼,扭过头去。
桑晚不明就里,嘟嘟囔囔道:“师兄怎么不理我?”
曾窈按住桑晚,将他脑袋转朝贺云起看向的方向。
桑晚这一歪头,正好对上正直勾勾盯着他的鲛人。
那双既无情绪,也无瞳仁的眼把桑晚吓得一哆嗦,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贺云起,又低头看向曾窈,哆哆嗦嗦道:“这儿,真……真有鲛人啊?”
仡牢秘境离鲛人生长的海域十万八千里远,他原也就是当个传闻听听,过来探个险,没想到,这事是真的啊?!
“真的。”曾窈低低应了声。哪怕她很想堵住桑晚的嘴,让他不要发出什么声响惊动鲛人。
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们刚刚发出的动响,只要鲛人不是个傻子,就该知道,有人闯进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原本还静卧在白骨一侧的鲛人蓦然起身,愤怒的嘶鸣之声响彻石室。
那尖锐的嘶鸣几乎要撕裂耳膜,桑晚和曾窈第一时间捂住耳朵蹲了下去,仍是被刺得脑袋发疼。
贺云起的反应要快些,在鲛人张口之前,他就就伸手,捂住了宿云澜双耳。
那嘶鸣之声持续久长,刺得耳膜生疼,可对上宿云澜无措着同样想替他挡住声音的模样时,贺云起又觉得,也还好。
直到嘶鸣声止,他低头覆近宿云澜耳边,低低道:“我没事。”
他们这边还没被鲛人发现,说不准能伺机寻到鲛人的破绽反击。
可又是几阵地动山摇之后,几波人先后出现在了这山洞之中,加起来,莫约十数人左右。
这突发的变故,连鲛人都怔在了血池之中。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是该各凭本事,还是先同仇敌忾的好。
宿云澜被贺云起护着,倒不知如今气氛何等紧张。
还是桑晚先打破了这凝滞氛围,他看向那身着云起书院校服的少年,开口唤道:“堂弟?”
那少年看他一眼,似乎不大想搭理,可碍于礼教,他还是朝桑晚唤了声:“兄长好。”
说罢,少年拱手道:“云起书院尘非明朗,参见。”
一时间,众人皆惊。
这,这……尘非家的子弟,一来便是两个?
要说起尘非世家,这些个宗门子弟,对其是无一不晓的。
尘非氏族中人一向行踪隐秘低调,如今这小小山洞中,他们竟能一次性见上两个。
这稀奇程度,比起在仡牢秘境看见鲛人,也是不遑多让的。
被各种异样的眼神观摩着,桑晚倒也不怵,他扯了扯唇角,拱手道:“万归宗桑晚,参见诸位道友。”
随着他话音落下,曾窈也脆生生开口道:“万归宗曾窈,见过诸位。”
石室之内的众人也纷纷介绍起了自己的身份。
“清宁宫季清雨,参见诸位。”
“药王谷齐思年,参见。”
“无锋门卫荀,参见。”
“……”
贺云起同样言简意赅开了口,道:“万归宗贺云起。”
这一连串的介绍下来,众人惊觉,他们在场的,竟都是大宗门世家的出身。
这样天骄云集的场面,还真有些稀奇。
若非尘非世家的人在场,他们怕不是要为了夺取这洞中至宝相互出手的,又哪会知晓彼此的身份。
可还不待众人深想,那被他们忽略已久的鲛人,又一次嘶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