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新燕来,林花谢了春红,君行舟已经不记得,这是他复醒的第几年。
整个人间都透着一股其之将死的颓唐,可战乱不休,争端不断,上位者仍在争夺权位,底端百姓为求一日温饱,绞尽脑汁。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君行舟闭了闭眼,伸手之际,一朵残花落入他掌心。
随花落下的,还有今夏的一场雨。
细雨如丝,风吹花架,君行舟一袭青衫单薄,唯独瞳仁漆黑如墨。
他想,大抵是殚精竭虑百年余,如今骤然松懈下来,人总是很容易陷入阴云笼罩的情绪。
不过君行舟这闷躁情绪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总有只傻狗喜欢咬他衣角。
君行舟垂眸瞧着两只爪子扒拉他的小土狗,那圆溜溜的大眼珠子怎么看怎么傻气。
它最近大概是进了炸毛期,全身上下的毛毛都蓬松了起来,配上那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看起来更傻了。
君行舟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把小土狗捞了起来,现在在下雨,小土狗这一身毛,要是被雨水打湿了,又得重新洗。
窝在君行舟怀里的小土狗十分精神,不时扭扭身子,它和君行舟待久了,过惯了妖丹当糖豆吃的日子,现在整只狗都神气得很。
君行舟抱着小土狗往檐下走,转过几道回廊,继续向前。
他打算去看看端阳无潜。
自那日去过一趟摄政王府之后,端阳无潜已经不吃不喝也不出房门许多时日了。
宴止那边也是,他似乎忘了这号人,打发了人把端阳无潜送过来之外,再没旁的动作。
虽说端阳无潜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君行舟仍是有些好奇,宴止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端阳无潜如此失魂落魄。
他到时,端阳无潜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靡,狼狈地瘫坐在榻边,素来明亮的眼也失去了焦距。
君行舟摸了摸小土狗狗头,若有所思地瞧着对旁人到来毫无反应的端阳无潜。
说起来,端阳无潜的年岁,应是比他小些。
可自小在端阳世家长大的人,又怎么会被如此轻易击溃?
半晌,端阳无潜才后知后觉般发出些响动,抬头看向君行舟,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欲要说些什么,又沉默着低下头去。
君行舟仍旧在不紧不慢地摸狗,小土狗在他怀里舒服得直呼噜,扭着软乎乎的小身子想让君行舟挠挠它肚子。
傻狗一条,可傻狗有傻福。
这无端的沉默中,像二人没有硝烟的对峙,还是端阳无潜先沉不住气,喉结滚动,道:“道君……”
“嗯。”君行舟淡淡应声。
“你也看过天书吗?”端阳无潜问他。
“没有。”君行舟可没说假话。
其一,端阳世家是隐世家族,其家族秘宝怕是守卫重重,非族老允许不可见得。
其二,君行舟在端阳无潜之前,不曾与端阳家的人打过什么交道。
说他看过天书,那真是无稽之谈。
端阳无潜闻言,扯了扯唇角,笑得却是愈发苦涩,低声喃喃道:“或许,我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