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会是何情形?
贺云起想过许多可能,或许是他们师徒二人拔剑相向,或许是师尊轻飘一眼,便足以让他失魂落魄。
唯独不会是这般,那个跪倒在一片血泊中,满身伤痕的人会是他师尊。
可饶是沦落到如此境地,他仍固执着,去抓一把旧剑。
“……师尊?!”贺云起一时间再顾不得什么,直奔被困在阵法中央的君行舟而去。
身后似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惊喝一句,“云起?!”
可贺云起哪还顾得上这些,他穿透阵法屏障,在君行舟面前蹲下,颤抖着伸出手去,唤道:“师尊……”
君行舟闻声抬头,扬起一张惨白的脸来,素来温润的眼中黯淡无神。
他不舍昼夜,连破七十九重大阵,早已灵力透支,如今被困在阵法中,对一切束手无策。
得见贺云起,也不过是迟钝地眨了眨眼,低缓道声:“还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贺云起的心疼,哪怕是瞎子都能感觉得到,他君行舟就是再迟钝,也不会不知贺云起今下心绪。
“师尊……你疼不疼……”随着贺云起的话音落下,一滴泪砸在君行舟手背。
君行舟却只幽幽笑道:“莫要惺惺作态,我如今这般,不正是你们想要的么……?”
“不是……不是的……师尊……”贺云起很想辩解,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突然知晓此事,匆忙赶来。
他不是,他从未,从未想过……与他人设局构陷师尊……
“不必再唤我师尊,你我恩义已绝,两不亏欠。”君行舟拂开贺云起的手,借剑撑起身来,沉声喝道:“道盟老儿,我君行舟已至,事到如今,尔等还要藏头露尾不成?!”
不待君行舟话落,那一行正气凛然的修士已然露面,站在最前头的云别剑尊手握木匣,怒喝道:“云起,你在干什么?!”
贺云起闻言,浑身一震,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在最前头看见了云别剑尊。
“师傅……?”贺云起颇有些头晕目眩。
在他的印象里,师傅虽是严苛,但绝不会使出如此阴私下作的手段来。
可现如今,一切都颠覆了。
“云起,让开。”云别剑尊目光沉沉,说的是贺云起,看向的却是君行舟。
此刻的君行舟,哪还有刚刚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抹去唇角血渍,淡笑道:“来了啊。”
“怎的如此怕我,不削弱我九成功力,都叫你们不敢露面。”君行舟这般从容姿态,不难叫人猜出,他刚刚,分明就是在装模作样,戏耍所有人。
见他陷入如此境地,态度还如此嚣张,当即有人怒道:“君家小儿,与魔道勾结,竟还敢大放厥词?!”
君行舟毫不畏惧地抬眸扫去,冷然道:“挟我生母尸骸逼我至此,何人更似魔道做派?我还真想讨教讨教。”
“……你!”一众人登时面露凶光,眼中杀意翻涌。
更有甚者,喝道:“今日便是你死期,你有何请教,到幽冥界讨教去吧!”
君行舟正欲向前,哪知,贺云起将他往身后一拦,扬声唤道:“……师尊!”
贺云起横剑在前,挡住了诸多投向君行舟的不善目光。
君行舟就这般被贺云起护在身后,一时间颇有些无话可说。
他望贺云起一眼,复而看向以云别剑尊为首的正道之人们,眸光冷冷,颇有讽讥之意。
似在无声嘲讽,看啊,你们尽心竭力培养的正道天骄,现在也站在了你们的对立面。
贺云起分毫不知,哪怕知晓了,他也不会再退。
他这一辈子鲜少有悔恨之事,此生最痛最悔,恰是那一年,万剑峰上,向君行舟拔剑。
再来一次……他绝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