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岩再次吼骗人,何庄知道,李岩的内心,快崩溃了,快绝望了。
毕竟,这样的政策,不管那个朝代,如果能推行实施,都是中兴盛世的模样。
想要取而代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庄轻轻一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明百姓,大多都沐浴皇恩。你不信,可以自个去问。”
“何庄......”李岩突然变得严肃,恶狠狠道:“若你有半分骗我,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何庄再笑:“你以前的好兄弟:田虎、张能、贺兰三位将军,都在军中。你若不信,可以去问。这种小事,没必要撒谎吧?”
李岩眨着眼睛,慢慢摇头:“他们都是些耿直的人,肯定被狗皇帝骗了。这些骗人的伎俩,休想蒙蔽我的眼睛。”
“我告诉你,时间一长,狗皇帝定会现出原型,露出吃人的本色。到时候,他发了多少赏赐,还得加倍还回去,就怕你们还不起。”
何庄也摇头:“李岩,你纯粹是臆想症犯了。赌徒,输急眼了。”
“你可知道,你为何一直打败仗吗?”
“为何?”
“因为,你遇到的对手,变了。”
“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可是,崇祯皇帝,已不是以前的崇祯皇帝。”
“不管是你联合建奴南北夹攻,还是怂恿蒙古鞑子举兵南下,不过徒劳罢了,绝不可能成功。你若想继续与大明为敌,那就是在给自己掘墓。”
“你以为你打造的大顺朝,就政治清明,上下一心?”
“李自成呢,他连张献忠都容不下,又能容谁?”
“牛金星、宋献策之流,才能不及你十分之一,却恩宠大你十倍。”
“刘宗敏、高一功......一帮武将,更是贪财好色。他们若真为王为侯,百姓盘剥更甚。”
“到头来,最孤独的那个独行者,还是你。”
“这......”
李岩死死盯着何庄,一句“最孤独的那个人”,直接击中了他的灵魂。
他为了推翻大明的目的,联合建奴、深入草原,何尝不是一个孤独的人?大顺都兵围北京城了,眼看就要一举登顶,最后却连战连败,连山西都保不住。
要不是行将崩溃、钱粮短缺,他又怎么会出“城池、百姓归大顺,金帛、子女归蒙古”这种背负历史骂名的主意?
李岩抬头,看向山西平阳方向。
他不知道,李自成、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一帮人,在谋划什么?约好的一月之期、一起夹击大明,能如期而行吗?
他不知道,高一功、田见秀的大军,是否已经到来?李过、刘芳亮那一帮好兄弟,是否已经行动起来,为进攻太原,为两路夹击大明,做好万全准备?
咕咚咚......
咕咚咚......
咕咚咚......
突然,李岩听到了水烧开、翻滚的声音。
一抬头,一名百户长,立马跑过来,大声请命:“将军,水已烧开,末将现在就把他烹了。”
李岩一怔,摇摇头:“算了,撤掉吧。”
“啊......撤掉?”百户长不解,这个该死的汉人,可是把李岩激怒得失态。
李岩叹息一声道:“二王子还没死,还在他们手里。咱们烹,他们也能烹。难道,你也想看哲布尊丹巴被他们烹吗?”
“啊......小的不敢!”土谢图部的百户长,大喜,又大惊!
“松绑,把锅撤了吧。”
“末将遵令。”
百户长立马带人,给何庄松绑,对何庄的态度,也变得异常的好。
随后,釜底抽薪,把好不容易烧开的一大锅水,给撤下去。仿佛,这锅热水,是烹哲布尊丹巴的。
眼前的狂妄之徒何庄死不死没关系,但哲布尊丹巴千万不能再出事。要是能换回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土谢图部大王子察珲多尔济已经战死,二王子哲布尊丹巴可不能再没了。
“外面天冷,屋里叙事。”
李岩轻唤一声,走上迎恩门城头的阁楼。
何庄看到,阁楼里,还燃着一盆火红的炭火。炭火旁,还有一张小床。看来,李岩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指挥守城战事。
“来人,上酒!”
李岩一声下令,一名亲兵,急忙捧出一坛老酒、拿出两个酒盏,给李岩和何庄斟酒。
李岩举碗,虚碰一下,一句不说,独自饮干。
何庄轻轻一笑,也一口喝下一盏烈酒。
三盏酒下肚,李岩一挥手,一众亲兵立马退出,把门关上。
李岩亲自斟酒,再饮一盏,头也不抬地道:“二王子,可还好?”
“肩膀中了田虎一枪,不过,已经让随军大夫包扎,量无大碍。”
听到是田虎刺伤哲布尊丹巴,李岩嘴唇微动,没说什么。
“信上所说,我军从来远堡撤离,这七里的距离,如何保证明军不趁机劫杀?”
何庄轻轻一笑,“这个容易,明军回营,他们可放心出堡。行至半路,若明军出营,他们撤回来远堡,或前往张家口堡,都能抢得先机。”
“再说了,陛下为了百姓,亲口许下诺言,必一言九鼎。那个将军,又敢不听圣谕,偷偷率军劫杀。那他,一定是不想活了。”
李岩抬头:“他真的……在乎百姓死活?”
何庄轻轻一笑:“不在乎百姓死活,又何必得罪满朝文武、宗族勋贵、豪强绅士,清查田亩,给百姓发恩田。取消苛捐杂税,所有税收,三十税一,先从藩王开刀。”
“这……我且看后效。”
李岩说完,再次给何庄斟满一盏,举起酒盏道,语气突然变得友好起来:
“何庄,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这大明已经从根子上烂了。我看崇祯,是一厢情愿,徒劳罢了。”
“我看何庄兄弟,胆识过人,文武全才,一表人才,朱由检居然只给你一个小小的千户,这也太委屈兄弟了。”
李岩停顿一下,目光变得柔和,语气甚至变得语重心长:
“不若,加入我大顺。”
“闯王,还是厚道仁慈,兄弟必为将军,甚至不失封侯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