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柔一路跟着湾岛仔走,反复确认,李大瘸子一家和李刚,是不是也从这儿逃了。
湾岛仔并不认识李刚,因为这些人出门不露真名,用的是代号。
听陈柔大概讲了一下,说:“怕不是懒驴喔。”
懒驴,就是其中一头骡子的代号,个头不算矮,脸长得还可以,听起来像是陈柔形容的那个,但湾岛仔立刻又说:“他是炮灰,没资格走这条路的。”
像火山脚下这种园区,菲律宾这边也要谈转让的,是阿蛤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
竹联帮的老大陈宪海作为贵宾,会被带上这条路跑,是因为他在园区初开的时候就投了钱,属于里面的大股东,李大瘸子则是因为,他属于销冠。
没错,别看大陆还有一大半的人吃不饱饭,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已经富起来了。
所以聂老板的代理公司还没开张,买车的人已经提着麻袋在门外排队了。
李大瘸子的各式摇头丸,K粉听话水,品种多,样式全,一回回的,骡子都要撑爆了,只要送到就必定被一抢而空,下线呈几何式增长,他就成销冠了。
销冠不能丢,大股东也不能丢,而湾岛仔之所以确定那帮人是从这后面跑的,是因为他发烧,被关在上面的几天里,经常见有人从这儿进进出出。
不过走着走着,通道里热的跟桑拿房似的,湾岛仔喘着粗气停下了:“不对。”
前面竟然有个分岔口,前面都没灯,那么他们该往哪边走才对?
聂耀不知道在愤怒什么,但特别愤怒:“我们要怎么走?”
湾岛仔摊手:“好搞笑喔,你问我,我问谁喔?”
聂耀举着枪的:“好半天了,你到底在搞什么?”
湾岛仔热到喘不过气来,唧唧歪歪要算旧账:“早晚让你闻我的臭袜子。”
孙柔忍无可忍,厉声说:“闭嘴!”
旋即她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转身往左边走。
湾岛仔怕走错,小声问:“你确定这是对的路,你来过?”
陈柔也烦了,敲耳朵:“动脑子想想吧,出口必定会有海浪声。”
她只需要闭上眼睛,听海浪从哪个方向传过来,就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已经没灯光了,一片黑暗中三个人摸着墙前行,但黑暗中突然有人说话:“谁喔?”
竟然是个湾岛腔,湾岛仔转身一把,聂耀的枪已经在他手里了:“阿斌?”
看来是谁人,对方呼吸一簇:“阿豪,你怎么没死,还逃过来了?”
又说:“快回去,或者还有一条生路,这边正在砍人头呢。”
湾岛仔还在发高烧呢,时不时要打个摆子,他的脚气感染到两条腿,每走一步都如踏在刀上,但他也不动声色跟陈矛来了个分位,一个靠左壁,一个靠右壁。
他说:“拜托啦阿斌,大家好兄弟,给我一个位置咯。”
阿斌说:“你搞什么飞机啊,我都要等排位,何况你?我不杀你,快走。”
但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尖叫:“爹,爹!”
湾岛仔猛向站一步,头恰好抵到阿斌的枪口,但他说:“他们要杀见妹诶!”
阿斌有点不耐烦,说:“怎么能叫杀呢,只是扔下海而已啦。”
湾岛仔都要疯了:“放她回来也好啊,你放我过去,我把她带回去。”
阿斌说:“你好天真喔,那边有定时炸弹,洞口马上封死,回去也是死。”
湾岛仔猛的一探头,阿斌立刻说:“你爸救过我的命,我不杀你,但你待在这儿!”
“爹,我听话,爹,我永远听你的话……”外面尖叫声愈烈,阿斌觉察到湾岛仔向后退了一点,松了口气,食指才离开扳机,侧面有人向他扑来,等他想开枪时来人双手已然环上他的脖子再一个猛绞,一,二,三,死亡三秒,他休克,陈柔跟着一瘸一拐跑出去的湾岛仔也冲了出去。
聂耀也想走的,于黑暗中被人绊倒,吓的瑟瑟发抖片刻,准备爬起来吧,又摸到一把枪,连忙揣到怀中,也朝着光亮的方向而去,就在他身后,响起一阵声而沉的闷响,多险啊,要不是他们跑的快,已经被埋到里头了。
湾岛仔边跑边喊:“见妹!”
再大吼:“台北夜店小王子在此,谁敢杀我妹,我杀他全家!”
……
天天被国际警察打的满山跑,阿蛤有的是逃跑的经验。
大批量的货基本上一生产出来,就会放到这边的崖洞里,船也停在崖洞里。
眼看打不过,开一张空头支票,再放一帮炮灰顶着火力,他带着一帮亲信,和大客户,股东,已经准备好要上船了,但是因为货装的太多,出问题了。
就一艘小型军舰,上的人太多就会搁浅,甚至出不了这片浅湾。
但他很讲究公平的,而且到了这会儿,还不忘做公平的生意,那就是,花钱买船票,而且大家都一样要花钱。
陈宪海很生气,但也没办法,一个人阿蛤要十万美金,而他是来买货的,正好拿着钱,还能怎么办,全是兄弟,他索性数了一百万,同行的十个人全上船。
而李大瘸子向阿蛤和陈宪海展示的行为概括下来就是:大陆人不值钱。
他没废话,除了几个儿子外,总共有六个骡子,就在眨眼间,他和他三个儿子交换个眼神,他出拐仗仨儿子出脚,四头骡子已经被揣海里了。
阿蛤的人适时补枪,那几人就全死了。
转圈一看,还有俩骡子,一个想跑的,李大瘸子捅了一刀。
另一个被他俩儿子架起来,远远的扔进了海里。
阿蛤都禁不住要竖大拇指:大瘸子好样的。
李大瘸子也给自己竖大拇指,那叫什么来着,治不了洋人,还能治不了自己人?
但这时候大家上了船,就发现它还是会触底,阿斌是曾经湾岛仔他爸,陈宪江收的手下,而且湾岛仔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死,就是阿斌一直在放水。
又得赶人下船了,陈宪海瞟了阿斌一眼,他贼,就先跑回山洞了。
紧接着陈宪海趁一个手下不注意,一枪给嘣掉了。
可能因为涨潮,也可能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减轻了重力,船浮起来了,也马上就可以起锚了,阿斌还在找机会,想要登上去呢,这时候见妹说了句:“仔仔哥会死的。”
陈宪海其实误打误撞,也是因为生气,就骂李大瘸子:“都怪你女儿,不早点搞死那个陈嘉豪,那些国际警察,说不定就是陈嘉豪引为的。”
李见妹还小,又正好心里发毛,否认的太及时,说了句不是,就被她爸拎起来了。
“贱丫头,早知道当初就该听你娘的,溺死在尿桶里。”他说。
见妹说:“爹,我错了,我改!”
可她大哥说:“爹,她又馋又懒,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二哥说:“最近衣服也不好好洗,以后不要带出来了。”
她三哥不过15岁,可他说的,恰是能害死她的话,他说:“一个人10万美金呢!”
十万美金是八十万人民币,而他们一趟就能赚两三百万,但李大瘸子是穷人乍富,就跟经历过大饥饿的人,哪怕肚子饱了,心理也是饿的一样,他对于钱有着病态的渴望和贪婪,一个因为一念之仁而没有溺死在尿桶里的女孩,能值十万美金?
水的们在收拾着要起航,陈宪海反而在劝:“不要吓唬女孩子啦。”
阿蛤却说:“有意思!”
他见过的最狠的大陆人,是国际警察们,他们只抓人,不贪财。
最毒的,就是李大瘸子这种,对外奴颜卑骨,恨不能摇尾乞怜,可于他们自己人,乃至血亲,想杀就杀,其残忍手段叫阿蛤都觉得自愧不如。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整天给他们父子打杂干活儿,为了十万块,他真要杀?
答案是:是的。
他们在船上,李大瘸子提着女孩要往海里扔,女孩拽着他的胳膊。
陈宪海那帮人都看不上去,别过了头。
阿蛤跟他爸一样是个死变态,看那女孩拽着她爸的手求手,听着她的尖声声,倒是挺想多玩一会儿,但怕国际警察们追来,就示意手下给那女孩一枪。
可也就在这时,湾岛仔拄着拐杖冲出了山洞。
刺骨的海风,破衣烂缕的夜店小王子,也只有见妹傻傻的相信,他真是个王子。
他一瘸一拐走到码头边,见船板已经收起,但跟甲板差不多持平,伸手说:“把她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