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在家吗?“
“在“
村长是发家致富的小能手,三进的大院子,青砖灰瓦,养了两个炮手,黄牛的哞哞声,还有一头骡子,头道院里还有一个石碾子,下人四五个,长工佃户就不知有多少了,看时间点,应该在地里忙活着。
“村长,我带外甥登门来看一下你“
“见过村长“
“好“
村长看到拎着的物品,脸上笑得开满了花。
“长贵“
“老爷“
“赶紧的,帮忙把东西接过来,不能累到客人了”
“来,快进来,早就听说李医生的外甥是有大孝心的人,来就来呗,还拿着东西,见外了不是。”
“村长,这不孩子念叨着来拜访一下你吗”
“对,我听我舅舅说,村长对他很是照顾,特意上门表示感谢,区区薄礼还想笑纳。”
“好,好,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同族的,一个太爷爷呢”
双方寒暄着,进了客厅,李医生坐在东边的太师椅上,丫鬟端上茶来。
张爱国坐在下面的凳子上,听着两人的叙话,有技术的人在哪里都挺吃香的。
听着闲扯,张爱国的心神沉了下去,农村的财主喜欢挖地窖,黄金也有喜欢藏在梁头上的。
“呵,真有钱有粮“
地窖里用石灰抹了墙壁,还分了房间,啥叫谷满仓,两个仓库存满了粮食,晒干的棉花,编织的土布,榨好的豆油。
过了一会,李医生起身告辞,村长使劲的留客:“咱外甥拎着东西上门,怎么着也得管顿饭吧,不能看不起我啊“
“哪里啊,这我的铺子忙,舍下的病人多了,心里也不舒服。“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没有外人,干嘛这么生分不是“
“行,行,下次一定“
“留步,我们走了“
张爱国起身一同告辞。
“舅舅,我看他家过的不错啊”
“那是你看到的,还算是大善人,收3成5的租,他家的地也就200亩,亩产这么低,几十公斤,能做啥,主要还是靠做点小生意,村里的杂货铺是他家的,他大儿子守着呢,另外在收点杂七杂八的倒腾一下,挣点钱”
“哎呀,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你呀,地主的生活没有想象的好,天灾也要吃糠咽菜,农忙也要下地,孩子也一样的干活,吃啥,我估计还没有我吃的好。”
“我看他养的人不少啊”
“都要下地干活的,这大王旗换了多少茬了,谁来都得吃它的,白面馍,杀鸡,有一年有个大帅的兵到了,吃白面馍,还让他杀了一头猪,150来斤的,年底做年猪的,全年的肉,一顿吃完,本来还想杀牛,幸亏它们的长官,我有过几面之缘,保下了耕牛”
“那您的面子可不小”
“屁的面子,走的时候用粮食折价,快把他掏空了,我就劝他,多挖个地窖,偏一点,分开存”
“哦”
张爱国此时明白了,原来东西少的是主仓库,偏的才是要紧的,障眼法玩的熟练,看来便宜舅舅也不知道实情啊。
日子一天一天的热了起来,张爱国的心里开始烦躁,胳膊上的伤留下疤痕是肯定的了,已经好了很多。
这一天,吃过早饭,张爱国收拾了一下东西。
“舅舅,我看你的金疮药效果好啊,能不能多给我配上一些。“
李医生脸色没有反应,平静的问了一声:“你要走了?“
“啊“
“我看你的伤大差不差了,注意一下就行了,你要多少付“
“越多越好“
“药材买的多了,都会起疑心的,药店和所有的政府都是连着的,你以为能随便配,特别是治红伤的。“
“呀“
“哎呀,咱爷们也算是有缘法,我呢,把方子写给你,以后自己配吧,还是小心为妙,不要太莽撞。“
“谢谢,我…”
张爱国心中有感动,鼻子发酸,世道不好,好人还是多啊,最怕的是有人对自己好,容易感动。
“舅舅,我啥也不说了,我呢,无父无母,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打住,你呀,心还是善良,不够狠,千万不要与那些政治人物搅合在一起,它们会把你吃干摸净的,以后看缘分吧,我们爷们的情分有了,可我还有自己的孩子,随缘吧”
张爱国在这里停留了40多天,现在七月头了。
“我没有别的,这十块大洋算是我的一点敬意,还请收下”
“行,我不会跟你客气,照顾的还算是好的。”
“嗯,这一排最安心的日子。”
十块大洋来自于村长家,知道他也不容易,自己只拿了20块大洋,借花献佛了。
7月5日,张爱国与李医生两口子惜惜作别,老太太都流了眼泪,整的张爱国那个难受。
骡车慢慢的出了村,回头时,老两口站在村口处,老人确实对自己很好,老太太一早起来烙了一大摞的白面饼,煮了二十个鸡蛋,拿了一个小坛子生怕自己在路上不够吃,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钱,张爱国觉得倒不至于,因为他们冒有风险,天津卫的帮派分子还是摸到了这里,日本人大失颜面,肯定是要找补回来的,政权不下乡,村长当一方,所幸无事。
张爱国此刻都有点小小的后悔,村长收了东西还是干了活的,自己不地道,也许人的脸皮就是这样慢慢加厚,良心一小块一小块的喂了狗。
下李村算是沧州地界了,可见鬼子的心思是多么的缜密。
骡车启程去往最近的马厂火车站,老烟袋的窝子也要养,没事烧一烧,才像是那么回事。
路上走了一个来钟。
“吁”
两个汉子突然拦住了路,骡车还未停稳,挑着的担子强行放在车上。
“兄弟,帮帮忙,拉俺们一茬吧”
“两位大哥往哪里去?不知道顺不顺路啊?“
“顺着呢“
“大哥,我去火车站“
“我们也是“
“那行吧。“
自己的身高也不算矮啊,体格虽然显瘦,可脱衣有肉,骨头缝里都是肉。
上来两个人,骡车慢了一些,路上有人谁说话也是好的。
“大哥,咱们这是去哪里卖?”
“家里种的桃,挑着去镇上卖一些”
“不是说是去火车站吗?”
“就一段路,前面再过一个路口就下了“
“哦“
张爱国有点失望。
“大哥,不再想想“
“想啥?”
眼看着前面的土路上一道道的车辙,心里的酸味更浓,地面上的风吹起了一条小土龙,盘旋着。
“啪”
鞭花一声炸响。
骡子加了把劲,走的快了一些。
自己在天津卫可是亏钱了,干的是赔本的买卖,开了枪打了炮,还受了伤,没有来得及捞钱就匆匆离开。
悲剧,真他娘的是大悲剧!
“啪”
又是一声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