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随着人群检完票走出了车站,门口的黄包车、马车、还有轿车等在门口,有的等人,有的等客,出站的人很多,进站的也不少,人声沸扬。
暮色沉沉,拎着手中的藤编箱子下了台阶,刚刚站稳。
“先生,需要坐车吗”
一个妇女在向自己打招呼,看到张爱国注意到她,脸上浮现了职业笑容。
“先生,坐车吧,一看您就是有面的人,咱们的车,您绝对放心,不但跑的稳,还跑得快,干干净净的“
“价钱?“
“放心,自家的车,比外面揽活的便宜。”
“不会是骗我?”
“怎么可能,我们拉客也是讲究口碑的,做的是回头客。”
“来~~来~”
妇女伸手就去帮张爱国拿行李,一把扯住,嘴里还紧忙说道:“坐车挺累的,行李我帮您拎着,车就在边上。”
这服务态度跟上辈子没有什么区别,伸手不打笑脸人,拎着你的行李箱了,怎么着也得跟着走不是。
张爱国松开了手,摇了摇头。
“带路吧“
“您跟我来“
“嗯“
离得确实不远,车也很稳,一匹白马套的地排车,大大的木轮,一边挂着一个油壶,车身和车辕上撑起了一个很大的车棚,可以遮阳挡雨。
“这车?“
“先生,您不要小瞧咱家的马车,快稳,真不是吹牛,我们已经干了8年了,天津卫就没有不熟的路,咱们是按段收费,比叮叮车便宜。“
“行吧“
马车上已经坐着三个男子,大家相互点了点头,张爱国也坐了上去。
一看车夫不走,张爱国问了一声:“师傅,还要等?“
“走一趟不容易,还有一个客就走,放心,耽误不了您的事“
过了一会,有一个妇女被拉了过来,一看几个爷们在,心中犯嘀咕,就想走。
“怕啥,妹子,这天津卫是有王法的,我家爷们也是有名号的,放心,我们两口子吃这碗饭十年了,地面上讨生活的,全都熟悉。“
车夫笑了一下,脸上有一道疤,声音很忠厚。
“别怕,既然是客,就能保证送您安全到地。”
女人扭扭捏捏的坐在副驾上,忍不住看了一眼拉客的妇女。
“当家的,照顾着点,早去早回“
“哎“
“我去给老二老三拉人。“
车夫没有回应,手牵着白马的笼头,向外走去。
车站外的灯光下,张爱国看到车夫的手掌,五指粗壮,手指活动间关节处有厚厚的隆起,应该是拳茧,一手的硬功夫。
略微一想也是,占地盘是要靠武力的,讨口饭吃不容易,脸上的疤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游离于脚行把头以外,要么有实力,要么有武力,出来混都是为了挣钱,为了碎银几角。
马车很稳,走的很快,头上扎着束红穗,脖子下挂着三个大的黄铜铃铛,清脆的铃音提醒着路人。
陆陆续续下了四个人,连女的也下了车,车夫按照路程收的钱,便宜一分钱,安全可靠,没有人找麻烦,警察或者巡捕对他视而不见。
“师傅,我看你手上的功夫可以啊”
“一般,现在年龄大了,不想折腾”
“安稳好,我在南方听说天津卫这儿也挺乱的。”
“哪里不乱啊,牛头马面,小日本的兵多了很多,还有便衣队,天天惹事。”
“呵,这天津卫还不能长待啊。”
“小鬼子前段时间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一个码头,抓了很多人,愣是没有找到正主,现在查的更严了。”
“那不连累无辜了”
“啥叫无辜,有好有坏吧”
“大哥,我听说有黑旗队”
男子回头瞥了一眼,扭过头,小声的说道:“你是外来人,少打听事,安心的做自己的事,不要惹祸上身,黑旗队没有名份的,谁都可能是。”
“谢谢,我晓得了”
“先生,这旭街我不能进,等会您得自个走两步。”
“行,看来大家伙都是怕小日本啊”
“没有办法,国事不讨论,咱小老百姓一个,先活下来再说吧”
“也是,我看这德义楼生意很好啊,上次来都住那里”
“那是小日本的买卖,里面还有烟窝子,听说上回烧码头的主就住在里面”
“不过,我看你得身材不像是吸烟的,这玩意太损人了。“
“我不吸那玩意,有那钱,娶几个姨太太不挺好的,你这消息挺灵通的。“
“呵呵呵“
贩夫走卒,牵车引浆之辈多的是消息来源,总有关系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能甩到的,很多大事都是小事积累起来的,有时微不足道的的小事会要了命。
“吁“
“先生,前面就是了“
车夫勒住马,看着张爱国从前面下了车。
“哎,这一路走来,为啥鬼子们修的东西漂亮,住的好啊,你看人家这灯光,这人流,这买卖做的。“
车夫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人家的税捐少,不敢去收税,免这免那的,在这片土地上人家才是主子,也不敢去管。“
“哎“
张爱国付了钱,拎着箱子往里面走。
车夫深深的看了一眼背影,最终摇了摇头,坐上马车走了。
张爱国不知道自己的言语,让车夫起了疑心,丝毫不知的走了进去,能在乱世中活下来的人,眼光都有独到之处,是有大智慧的,不过奉行的是不揽事,低调为人。
德义楼,这是鬼子的得意。
张爱国站在门口,脸上的胡子和扮相变了,重回旧地,没有人能猜得到又杀回来了。
“先生,你要住店“
“嗯,要一间楼层高的,朝阳的,先住3天。“
“跟我来“
张爱国掏出了一角小洋。
“谢谢”
对方把钱放入了怀中。
“先生,我叫小宋,就在楼下,有事您叫我”
“晓得啦”
办好李胜利的房客入住,张爱国拉开窗帘,从三楼上远远的观察着吃人的黑洞,那是鬼子的司令部。
在上海法租界办理登记时,利用自己的手段,搞了几份登记证,贴上不同面相的照片,就是不同的人。
战乱的时候不好做登记,和平的时候也不好做登记,将乱不乱最好操作,人心不稳,孔方兄开路,无所不通,大家只想着搞钱。
霓虹灯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芒和远处的晦暗,统统映在张爱国的眼中,一面是天堂,一面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