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取来给夫人。”林氏催促道。
余晚之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走到桌旁拿了方子,正踟蹰间,手里的方子就被国公夫人一把夺了去。
国公夫人一看那方子上的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不正是国公府上大夫的字迹么,这字迹她看了二十余年,绝对不会认错。
“不错,是个好方子。”国公夫人递还给她,一时间心头的疑惑更重了。
这个沈让尘到底在搞什么鬼,一边又是大半夜找大夫给人看诊,好像十分在意的样子,结果回头又要退婚,让人瞧不清他作何打算。
果然是儿大不由娘,这孩子越发的让人看不懂了。
国公夫人留下了带来的金银玉器后匆匆走了,她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原本一天也闲着没什么事干,她非得回去把这事弄清楚不可。
林氏今日在国公夫人那儿受了气没处撒,同余晚之讲了一番规矩才离开。
林氏前脚刚走,余锦棠后脚就上门来。
余锦棠是听说国公夫人上门退婚才来的 ,前些日子在余晚之这里吃了瘪,让她难受了好一阵,今日总算逮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
“稀客呀,”余晚之临着字帖,见余锦棠跨进门,头也不抬地问:“四妹妹来我这里做什么?”
余锦棠道:“听说国公府上门退婚了,我来安慰你呀。”
余晚之搁下笔,抬起头看着她笑了,“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今日心情尚佳,奉劝你一句不要没事找事。”
余锦棠都没明白怎么才一句话她好像就落了下风,下意识要反驳,刚一开口就见余晚之抬起食指轻轻在唇上一点
“管好嘴,四妹妹。”余晚之气定神闲道:“即便说赢了我对你也没任何好处,可一旦开始我就不会留手,先想清楚要不要惹我再开口。”
那半掀的眼帘有些幽深,余锦棠没来由地怵了一下,感觉余晚之不像是恢复正常,倒像是鬼上身,这样一想,心里又慌乱了几分。
余锦棠定了定心神,“你少来唬我,难不成我还怕了你?”
“那你就试试。”余晚之收了笑,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她。
兴许是前两次吃瘪让余锦棠有了忌惮,抑或是余晚之如今看起来的确不好惹。
余锦棠“你”了半日,跺着脚走了,高高兴兴地来,憋了一肚子气走。
余晚之兵不血刃,余锦棠铩羽而归。
坠云望着余锦棠离开的背影憨笑,“看样子四小姐气得不轻。”
“听脚步声就知道了。”余晚之执笔在纸上落笔,“炸毛的雀,小翅膀怎么能扇得起风浪,就是个孩子而已,家里宠惯了。”
说完这话,之前国公夫人无心的那句话突然就涌入脑海。
国公夫人说:“你与你母亲倒是没有半分相似。”
彼时林氏回的是“晚之像她父亲,”或许国公夫人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余晚之是清楚的,她长得也不像父亲余崇光。
结合林氏对她的态度,感觉这里头的水很深。
“小姐,川连来了。”
思绪就此打断。
余晚之停笔,“让他进来。”
川连进屋后喊了声“小姐”,在桌上放下一物,然后给余晚之磕了头才起身。
余晚之看了一眼,桌上是个小荷包,她拿笔杆子轻轻一挑,袋口一角露出银子。
“余锦棠果真找你了。”
川连笑着回话,“小姐料事如神,四小姐找我询问小姐近日的行踪,我按照小姐的吩咐拿了银子又透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余晚之“噢”了一声,搁下笔,拿起钱袋掂了掂,“余锦棠出手倒是大方。”
川连聪明地没接话。
余晚之将钱袋放回去,“余锦棠比我出得起价钱,你何不倒戈?”
川连明白这是试探,连忙跪下道:“小的没那么傻,四小姐肯出银子不是因为我值这个钱,而是因为我能留在小姐身边,她才愿意出这个银子,若不能留在小姐身边,我就是不值钱的车夫,四小姐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只有跟着小姐做事才是我的出路。”
余晚之没说话,坠云倒是震惊地睁大眼,感叹道:“你好聪明啊!”
余晚之瞥了她一眼,“似你这般的,收买都懒得找你。”
坠云顿时撇了嘴,又听余晚之说:“不过你人老实。”
“老实就是憨。”坠云嘟囔,“我知道的。”
川连道:“还有一事,小姐让我打听的信州江家的消息,镖局那边人还没回来,小姐是知道的,走镖人走南闯北,并非是汴京到信州一个来回,兴许还需等些时日。”
余晚之颔首,“只能这样了。”
她眼下人手不够,也无人能替她去信州跑个来回,暂且只能等镖局的消息。
想罢,余晚之指尖敲了桌子,对川连说:“这银子你既收了就拿着,怎么安排你自己说了算,你下去吧。”
川连点头,起身取了银子后退下。
过了片刻,余晚之听见川连在外小声喊坠云的名字,坠云见小姐伏案写字,缩缩蹑蹑地蹭了出去。
余晚之每日都要练字,她既成了余晚之,从前的笔迹不能用了,便找了钟繇的书法来临。
只是书法一门,多年习惯落笔已成定势,要改起来十分艰难,需得下苦功夫。
又是一会儿,坠云一蹦一跶地进门。
余晚之抬眼看她,“川连分你银子了?”
坠云下意识按住荷包,“分,分了。”
“你怕什么。”余晚之瞥了一眼她按在腰包上的手,“小姐我又不抢你银子。”
余晚之猜到了,像川连这样心思通透的人实在难得,知道分赃不均会引起龃龉,宁愿少拿些也要一条心,这样小姐高看他一头,坠云也会对他感恩,以后也好办事,因而余晚之才让他自己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