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月朗星稀时,一路疾行赶路,竟忘了回到汴京已是夜阑人静,她人早已歇息。
沈让尘坐在马上,望着余府门前的随风晃动的灯笼,一时有些好笑,好笑的是自己竟在二十五岁的年纪体会到了毛头小子的感觉。
大门“吱呀”一声大开。
沈让尘闻声看去,见她提着风灯疾步走来,发髻松松垮垮地绾着,想来是出来得急。
沈让尘赶忙下马上前,“你怎么出来了?”
看见来人,余晚之错愕地停下脚步,他身上不是平日穿的广袖长袍,而是狩猎的束腰窄袖,显得英气逼人。
余晚之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忽然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下错愕的人换成了沈让尘,看样子她根本不是着急着出来见自己,那她大半夜行色匆匆的是要去见谁?
他不是有事闷着的性子,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直言相问。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这里?”
余晚之理所当然地说:“我还以为是澹风。”
听见这话,澹风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入了围墙的阴影里。
沈让尘回头扫了一眼,澹风已退到了墙根下,一身黑色的衣裳在晚上很不显眼。
余晚之压根没注意到这一主一仆无声的交流,她上前两步说:
“门房说听见了马蹄声,从门缝里看见澹风,以为是出了什么急事,让我出来看看。”
沈让尘敛眸,原来是这样。
他又朝她看去,见她未施粉黛,几缕发丝垂落在鬓角,又被夜风抚上了面颊。
她抬手勾开脸上的发丝,脸色有些着急,“是不是春猎上出了事?还是我哥……”
“不是。”沈让尘打断她,“你哥没事,他是文臣,没有进猎场,没有任何人出事。”
余晚之松了一口气,“那你半夜赶来做什么?”
沈让尘怎么好意思说只是脑子一发热,想见她了,便策马疾行百里赶回来。
“来给你送个东西。”他说。
他翻身走到马身边,从侧边的袋子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小心地抱着朝余晚之走去。
余晚之只见他抱着什么东西,等到近了才拎起风灯照着瞧,那东西在他怀里一动,吓得余晚之赶忙后退。
“是什么东西?”
“狐狸。”沈让尘说。
余晚之往后退了两步,以袖掩住口鼻,“你这是何意?”
“你不喜欢?”
余晚之连连摆手,“抱走抱走,味道太重了。”
的确是从狐狸窝里抱回来,还没来得及洗。
沈让尘瞧着她的反应笑了笑,“那我让人洗了再给你送过来?”
“不要,臭。”余晚之捂着鼻子直言拒绝,“况且这么小一只,做围领都不够。”
“……”沈让尘愣住,“这是给你养的宠物。”
专程给她养的,她想的竟是拿来做围领。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她的性子,楚明霁那样精明的生意人打她跟前过都得褪层皮,更何况是只小狐狸。
见他表情几番变化,余晚之脑子转了转,谨慎地看着他。
“沈让尘,你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被我来回折腾,所以故意弄一只狐狸来报复我?”
今夜她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沈让尘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何总被她吸引了。
他自诩算无遗策,腹有锦绣才情,却从未算准过她,或许这便是缘分。
“怎么会?”沈让尘目光温和,“我……”
他顿了顿,似是有难以启口,回头看了一眼澹风,澹风机灵,“嗖”一下窜上了房屋,眨眼间便不见了。
沈让尘低头说了一句,退开之后,余晚之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
那明明是十分认真的一句话,被他用低低的嗓音呢喃出口,竟凭添了几分慑人的旖旎。
他方才说:“你想怎么折腾我都行,我不会报复。”
还好是在大门口,这话要是在别处说,又得生出些别样的感觉。
沈让尘好似也反应过来,两人面上都有些赧然,一人侧头向左,一人向右,偏不对上视线。
余晚之握着手中的灯仗,手心微微冒汗。
“你大老远从林场跑回来,大半夜把我叫醒,就是为了拎只狐狸回来臭我?”
沈让尘哭笑不得,那狐狸还在他怀里,他想了想,把狐狸放回了马身侧边的袋子,又回身来瞧着她。
“那已经臭了,怎么办?”
余晚之撇了撇嘴,“以后少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
沈让尘认真点头,“好。”
晨光微明,东方天际出现了一丝曙光。
余晚之问:“你不用去林场了?”
“要去,得赶在午时回去。”
“那你还不走?”
“这就走了。”沈让尘说着后退了两步,转过身,还没踏出去,又转了回来。
“今日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城东到城西,眼下还赶得及跑个来回。”
余晚之看向他,他身上还沾染着披星戴月而来的朝露,一夜未眠的奔波,他脸色竟没有一丝疲色。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那样柔和,问她今日想吃什么。
余晚之心思微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等等。”
她转身入了余府,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手里的风灯换成了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