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对沈曦言恶言相相，甚至还动手打人，就算对最讨厌的人都不会这样。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早就讨厌死我了。
    果然，他的眼睛张得大大的，像极了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无辜少女。
    “看什么看，你这个懦夫！”我越看他越来气，索性扯着他的衣服把话全说出来了，“这才多大点挫折，你就要死要活的，说到底就是你的人生太顺了！说什么嫉妒我，你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你要是看得上我狗屎一样的人生，我他妈倒贴送给你！要不是为了那个破F大，鬼才想回白中看你的臭脸！口口声声名次成绩的，你是小学生么，干脆让荆老师做朵小红花给你戴上好了！我告诉你，这些在我眼里屁都不是，单单是苟且活下去我就已经用尽全力了！那次选拔考试是你这辈子第一次输对么，可对我这个倒霉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却是第一次知道赢的滋味，可是……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我的手无力地从他的衬衫上滑了下来，眼泪不甘心地流个不停。
    天亮前的风像一条条冰冷的鱼从空气中游过，带着寒气的尾巴在天边划开了一道口子，使深青色大海一样的夜幕透出微弱的光亮，可我眼前却被黑色的泪水挡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知道么沈曦言，”我悲伤地望着他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最初的样子，“三年前你在这里向我伸出手，说要和我一起走下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对我来说你不只是初恋，还是我平淡的人生中第一次的梦想，但是现在……该是让这个梦醒来的时候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彻底忘记那个约定，一个人孤独地，骄傲地，继续往前走。”
    我在清晨第一束阳光落下前讲完了这些话，然后转过身去，像我承诺的一样，孤独而骄傲离开，用最后一滴眼泪结束了我们的故事。
    终于有一天，我把所有的爱慕、憧憬、以及这些年压抑的委屈、辛酸和痛楚全部传达给他了。只可惜，在说出口的这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等一下！”
    身后响起沈曦言的声音，他沿着河边追了过来，试图拉住我。我条件反射地狠狠推了他一把：“别碰我！”
    沈曦言被我这么一推，瞬间失去了平衡，从河岸的斜坡上掉了下去了。只听“哗啦”一声，河面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
    还好河水只到膝盖那么深，但沈曦言还是不可避免地全身湿透了，他狼狈地爬起来，头发和睫毛“嗒嗒”地往下滴水，衣服上沾满了泥巴，再也不是记忆里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站在岸上看着沈曦言，他身后的天空正在一点一点变亮，而我心里的某种东西却慢慢熄灭了：“刚刚我发现，你说的是对的，我喜欢的只是那个走在我前面的沈曦言，不是现在这个窝囊废。你尽管自甘堕落吧，这一次我不会像三年前一样逃走，更不会把F大的名额让给你。后天的考试过后，我会升进二班，然后是一班、A班，然后像你害怕的那样超过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打扰你的生活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我连一眼都不会回头看你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开了这个三年前就该离开的地方。
    水面上的雾气已经散开，空气也变得温暖，掺杂着某种不知名的草本植物的香气。我脚步轻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脚下摇曳的树影颜色由浅变深，轮廓也逐渐清晰明朗。所以我就算不抬头也知道，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六月，很快就要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