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的大脑还没摆脱酒精的影响，也许是再一次和她回到了这个故事还未开始就结束的地方，再加上最近发生的各种各种的事情，今晚青木的话，此时此刻草木的香气，宛如魔法一般倒影着月光的河水，还有眼前的和三年前交叠在一起的脸，用那样担心的目光看着我，于是我失控了。

    我失控地说了一些话，那些话并不全是真的，但也不是假的，只是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出来。从前我总是很在意她看我的眼光，但是这一刻我突然感到累了。既然已经不完美了，那就丑陋得更彻底一点，让她厌恶地走开，总好过继续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然而她没有走开，而是……劈头盖脸地臭骂了我一顿。

    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谢妍树，像个凶神恶煞的夜叉，眼睛红红的，气得眼泪都飚了出来，甚至还动手打人，我都不知道女生打人会那么疼。

    可是我一点也不生气，正相反，之前慢慢沉入黑暗的心，仿佛被一只手一下子捞了起来，那些恐惧、窒息、压抑的感觉，竟然在一瞬间无影无踪。

    因为谢妍树说，她喜欢我。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喜欢我一个人。

    原来，我已经被那个最重要的人承认了。

    可惜我还高兴几秒，谢妍树就冷冷地向我宣布，她决定放弃我了。

    那一刻，我心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我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却被毫不留情地推进了水里。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水面，闪烁着金粉般的光泽，即使浸透了衣服也不会太冷。望着满目耀眼的光芒，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消沉下去了。比起重新回到竞争的恐惧，我更害怕的是，她的眼睛不会再看着我。

    而她临走前的那张脸，傲慢又瞧不起人的那张脸，确实像极了另一个人。

    我重整旗鼓后，很快回到了年级第一的位置，不久后，谢妍树也考进了A班。我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然而我站在成绩栏前，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感到一丝期待。

    从明天开始，我可以每天都见到她，不用找理由就能跟她说话，可以理所当然地和她走在一起。晚上我怎么也静不下心复习，满脑子想着第二天她来A班要对她说什么。

    “你终于来了。”

    不行，显得我很期待一样，还是装不知道比较好——

    “你什么时候来A班的，我都不知道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也太假了。

    “这一次，我不会输给你了。”

    这倒是真心话，但她上次凶我是个关注成绩的小学生，这样岂不是更让她讨厌了。

    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合适的开场白，结果第二天，谢妍树根本没有来。

    我以为她临时有事，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她生病了么，还是升到A班太紧张？不，她应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我去她家敲了几次门，一直没有人应，晚上对面公寓的窗户也是漆黑一片。

    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怎么都联系不上她。直到有一天放学，学校传达室的大叔拦住我：“你是沈曦言吧，刚才有人留了东西给你。”

    他递给我一只信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接过来，从里面掉出来一把钥匙。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我住的小区和熟悉的楼号公寓。

    那是谢妍树家的地址。

    “这是谁送来的？”我急切地问。

    “是个女生，应该是外校的，没见过。”

    对方的表情有点闪躲，但我顾不上这些。我冲到谢妍树家门口，正好遇到下楼的邻居，惊觉我一个人来不合适。于是我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制造出一种忘记拔下来的假象，然后打电话给倪裳，告诉她我的“意外发现”。

    好在倪裳也没多想，马上赶来了。我们刚开门，房间里响起东西倒下的声音，下一秒，谢妍树披头散发地从屋里爬出来，从未见过的狼狈。

    她看到我们，眼里闪过巨大的失望：“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这才知道，她这段时间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和唐乙己分手了。

    可我没办法幸灾乐祸，因为她看上去那么痛苦。那双无论平静还是愤怒总是闪闪发亮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光，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这样的她让我心疼，但更多的是不甘。

    为什么，她半个月前还流着眼泪说喜欢我，转眼为了另一个人失魂落魄。嫉妒之火占据了我所有理智，我生气地质问她，然而她只是平静地望着我说：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轻轻的一句话，却仿佛狠狠一把将我推进了黑暗的深渊。

    那一瞬间，我感到人生就此结束了。曾经在乎的一切突然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我的影子。

    我终于明白了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惜已经太迟了。青木说的是对的，当谢妍树决定不再喜欢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