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狗儿手握扫帚,魂不守舍的清着积雪。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延年和江充合谋设局诈赌,把公孙敬声害成这样,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公孙敬声不值得同情,但,其对卫家的恶意是实实在在的!
这俩都是阉人,阉人也有自己的圈子,现在,这事从阉人圈子里传出来了,
之前淮南王事件中,与太子据打过配合的大太监丰平,把这事偷偷告诉了玉狗儿,玉狗儿思前想后又告诉了太子据。
最后,才经由霍光,把李延年三个字写在了霍去病手上。
太子东宫的消息来源就是玉狗儿。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要让陛下相信,或者说,就算是怀疑也没有证据,
李延年是霍去病自己要打的,而不是太子授意的。
那么,这一连串计划中,唯一的漏洞,就是玉狗儿。
因为消息是从他的嘴里告诉殿下的,要想把这局做完....除非玉狗儿欺君,或者,他死。
霍光、张贺、张安世、金日磾、审卿几个半大小子凑在一起,在外廊间散坐着,时不时还瞄向庭中净雪的玉狗儿。
卫伉两兄弟已经被赶回卫家。
霍光、二张、审卿自不用说,都是太子党。
新来的金日磾意识到京城水深,本不想随意站队,
可霍光只问了他一句话,
“你是想和我哥当朋友,还是要和他当敌人?”
此话一出,金日磾立马认清了情况,毫不犹豫的为太子出谋划策。
不要以为这几个半大小子,就不能成事,这些可都是未来的文官胚子,
大汉的文官!
大汉文官和武官的差异,不过是职务上的差异,甚至有时候,文官比武官还要火爆!
民风彪悍的很!
杀个人放个火,手都不会抖一下!
在场的这几个,
审卿劫杀淮南王,早就见过血了,
金日磾生在草原,看这些事更是家常便饭,
二张必要的时候,也是能下黑手的狠角,
至于这群小子的核心老大,霍光,就更不用担心了,
在他心中,
只有太子和其他人。
这些其他人,都是可以舍弃的,如有必要,什么皇帝、皇后、乃至是大将军、冠军侯,霍光都可以为了殿下,把他们推下悬崖。
“还是弄死吧。”
张贺握紧叉子,竖着瞳孔看向玉狗儿,眼神中充满暴戾。
“呵呵,”审卿掏了掏耳朵,嘲讽道,“我早就觉得你有点愣了,不杀还好,杀了不就等于认了?”
张贺气势一泄。
霍光依旧是把手插进袖子里,看向张安世,朝着玉狗儿方向抬抬下巴,
“把他叫过来。”
黑瘦黑瘦的张安世点头,跟个小马仔一样,跑去叫玉狗儿。
玉狗儿茫然的看向走廊这边,他一直有心融入东宫,可却是始终与其他人有种疏离感,就似乎是有层窗户纸始终没捅破。
霍光朝着他挥手。
玉狗儿脸上一喜,赶紧走过去。
他也知道霍光在太子东宫的含金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霍大人!”
霍光眯起眼睛问道,
“李延年的事,是你告诉殿下的?”
几道目光齐齐看向玉狗儿,审卿依旧是笑眯眯的,可在怀中取暖的手,却是握住了内衬中藏着的匕首!
他是教训了张贺不动脑子,但如果玉狗儿嘴这么松的话,就真的没办法了。
玉狗儿脸上不似作假,赶紧摇头道,
“小的听不明白。”
霍光挑了挑眉毛,上前,凑到玉狗儿耳边,
轻声道,
“很多人一生都没有一次机遇,现在,机遇就在你眼前,要握住啊。”
玉狗儿满脸茫然。
“去吧。”
玉狗儿赶紧朝霍光行礼,
“小霍大人,那小的继续扫雪去了!”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霍光背对众人,转身,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漆黑的瞳孔,
仔细望去,这黑色似乎能把任何事物都彻底吸入。
霍光慢慢扫过一张张脸,
“不光是他,你们也别漏。”
霍光没有一句威胁的话,可二张、审卿、金日磾等人都不自觉涌上一阵寒意。
无可置疑的第一大权臣,不黑到骨子里,怎么把天下玩弄在股掌之中?!
霍光噔噔走上漱玉阁,看向董仲舒,
“先生,我不明白,殿下是怎么安排你的?”
董仲舒立在窗边,方才外廊发生的一切,都尽收他眼底,不过,确实是与他没关系。
“我?”董仲舒转过身,脸上带着奇异的表情,“殿下没用我。”
“没用?”
霍光微微皱眉,在他看来,现在的董仲舒一定是比自己强的,殿下做的局中,竟然没有董仲舒的位置?
董仲舒脸上带着得意,
“嘿嘿,殿下是不舍得用我。”
霍光:“.....”
董仲舒眼神转肃,认真看向霍光,
“先生,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董仲舒又转过身,背对霍光,
他想不通一件事。
殿下为什么这么看好卫家!
甚至不惜把自己扔出去,也要保住卫家,保住卫青、霍去病、还有小霍光。
征匈战争绵长,但也总会结束,陛下不用武了之后,卫家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在董仲舒心里,太子才是优先级最高的,可殿下为了保住卫家,竟然比计划早了这么多年入局!
目前为止,董仲舒是最懂刘据谋划的,
刘据是主动把卫家放出来了。
就像是父母二人各站一边,卫家就是放在中间的小婴儿,父母同时招手,看这个小婴儿是爬向爸爸,还是爬向妈妈。
殿下要让陛下看到这个,
卫家,到底是陛下的卫家,还是殿下的卫家?
可是,
让陛下看到卫家选边,又是何意呢?
董仲舒不能未卜先知,他也没办法理解,
能同时手握卫青、霍去病、霍光三张牌,
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为了这件事,刘据不惜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