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沿江小路。
刚吃完晚饭过后的江瑜和谢煜之两人在公园里悠闲的散步。因晚上天凉风大,江瑜特意换了一件黑色外套,此时和谢煜之走在一起,倒还真是有点像穿了同色系款式衣服的情侣。
这会儿他们总算是有时间好好聊一聊了。
谢煜之板着脸,目光微凉地看向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里尽是隐忍,他皱紧眉头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江瑜冷不丁地反问,眼神斜睨了他一眼。
谢煜之双手揣兜,微沉了眼眸,此刻停止向前继续走的脚步,低过头来看向她。
江瑜跟着停住步子,被迫和他待在原地,两人对视,互相较量着一股子劲儿,谁也不服谁。
“我该知道什么?你说来听听。”
这副懒懒散散的口吻,他是懂得如何气人的。
江瑜撇过头去,轻哼了一声,表情不屑一顾。她抿着唇冷冷的说道:“很简单,我想知道你和舒楚然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谢煜之面色一变,眉目深锁,眼神里仿佛带着点不可置信,原来她今天无端生闷气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这个,他顿时怒从中来,感到江瑜过于无理取闹。
他沉声说:“江瑜,你就只是因为这个,才跟我闹了一天的脾气?”
江瑜忍不住皱眉,暗自心想他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难道还不允许她在意这个了,什么叫闹脾气,看来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这么任性只会有事没事找茬的形象是吧。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回他:“什么叫只是因为这个?你就这么想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讨人厌的样子是吧!还是说你从来就看不起我!”
谢煜之语噎,然后叹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瑜反而更加激动,咬了咬后槽牙,狠狠的冲他吼了一声:“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
谢煜之静默无言。
此刻暮色暗沉,晚风催人。
在这条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昏黄路灯散落下的光晕照耀着他们的身影,风徐徐而啸地吹着,逐渐让江瑜迷了眼睛,眼眶里微微泛红,仿佛下一刻眼泪就快要被逼得释放出来。
谢煜之忍不住抬手想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让她冷静点,随即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妥就没有动作,只是声音缓和温柔的对她说道,语气里像是带着轻哄的意味。
“江瑜,你冷静一点。”
过了一会儿,江瑜的情绪似是变得稳定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失控,为什么总是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会生气,会克制不住的发怒。
江瑜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接着谢煜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回响起来,他向她解释。
“舒楚然和我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我们两个没什么,加上她和我是同一个院校毕业的,算是师妹吧,来到这里,出于对一个后辈的关怀,所以平时对她就多加照顾。”
他想了想,继续接着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是有情况也早就发生了,不会等到你来,我和她之间没那种可能,目前我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的意思你听懂没?”
江瑜静静地听他说话,面色缓和下来。
她知道,她都知道,其实他借着这些话,也宣告了他们之间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斩断了所有可能性。
可是即便是谢煜之这样说,江瑜都不会放弃,她看得出来,明明谢煜之不是对她没有感觉。
打从心底里喷涌而来的歉意将她给完全吞没,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此时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慌了心神。
江瑜支支吾吾的说:“对不起,是我没弄清楚状况,我只是生气,你为什么叫她这么亲密,反而每次叫我却都是全名,我承认是我吃醋了,是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她满是愧疚的说,言语小声而无力,表情略显委屈。
“我错了……”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称呼,再加上舒楚然上午对她的挑衅,说出的那番话深深刺激到了江瑜的神经,导致她太过敏感,在这件事情上过不去,一直耿耿于怀。
江瑜承认,她吃醋了。
她竟然会嫉妒起舒楚然来,羡慕她和谢煜之可以这么亲密无间的唤着彼此的姓名,其实她最在意的是,舒楚然竟然比她还要更早一步认识谢煜之。
良久过后,谢煜之看她这副模样,倒也没再说什么,自己并不是真的生她气。
说到底,他又何尝没有过错。
隐忍克制的爱意通通暗藏在那一声声脱口而出的全名里,不为人知晓。
他摇摇头,“没有怪你。”只是突然觉得江瑜承认起错误的态度还挺快,让他感到些许意外,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哑然失笑起来。
鬼使神差的,江瑜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突然就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有点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她神情露出认真,再一次庄重的问他:“谢煜之,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你难道就不喜欢我吗?”
谢煜之黑色的瞳孔泛着幽深的光芒,他意味深长的说:“江瑜,你可能不是真的喜欢我,等过一段时间你会明白,那其实都不过是新鲜感在作祟罢了,因为我拒绝你,你只是不甘心,想得到我。”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再说,但江瑜却足够听清楚他所要表达出来的意思。
江瑜苦笑,嘴角扯出牵强的笑,“那当我没说这话,也许吧,可是谢煜之?你怎么就能完全否定我对你的情感呢?”
谢煜之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
时间倒退回到上午。
那时候,想起舒楚然一脸的骄傲与势在必得,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江瑜,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喜欢他,你看得出来,就像你也喜欢谢煜之,我同样看得出来。”
“但是,你知道吗?你来晚了。”
记得当时江瑜的回复可谓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她说:“是吗?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是晚了呢?”
意味分明。
感情里,的确分个先来后到。
但江瑜偏偏才不信那一套,先到又怎样,后到又如何,最终谁和谁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对于谢煜之,她势在必得,她一定要得到他。
不,是一定会得到他。
毫不掩饰,谢煜之对她来说就是有着这么致命的吸引力,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的有感觉,满满的征服欲充斥在她的脑海里简直像是要把她给完全贯穿一样。
***
第二天,学校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
刚从主任办公室里面出来的谢煜之,抬头就见欧泽阳从走廊尽头的另一端那处急急忙忙的跑来,看他一路莽莽撞撞的三步并作两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他眉目渐渐凝重,欧阳泽还没来得及完全站稳脚跟,就气喘吁吁的大声喊道:“煜之,出事了!”
谢煜之沉稳的问他:“怎么了?”
欧泽阳一边弯腰急喘气一边紧抓着他的手臂说:“来不及解释了,你赶紧去趟教室看看情况吧,你班上的学生和隔壁班的学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打架斗殴,还不小心误伤到了江瑜。”
没等他把话说完,谢煜之脸色大惊,骤然失色,眼眸里笼罩着一层寒霜仿佛深不可测。
“什么!”
谢煜之满脑子听到的都是有关江瑜受伤了的消息,让他的心里全然乱了分寸,忍不住开始为她担忧。他胡乱的在心里想着,同时涌上一股自责。她现在情况好不好,伤的严重不严重,这些他通通都不知道。
下一秒,谢煜之便刻不容缓的往高二年级(三班)所在的教室疾步而去,身后的欧泽阳见状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嘴巴里还在不停紊动着好像在跟他说些什么。
……
学校二楼,医务室。
步履匆匆的谢煜之在得知江瑜已经被送往了学校医务室去处理伤口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
他一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江瑜安然无恙,他攥紧的手心悄然放开,眉头逐渐放松下来,眉宇间的忧思之色慢慢褪去,一脸焦急的神色转而平静许多。
还好,她没事,他心里像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而坐在病床上的江瑜仿佛是如履薄冰,她最讨厌这股消毒水刺鼻难闻的味道了,此时医务室里面的医生正在给她处理伤口,她被药水疼的龇牙咧嘴。
而后看到门口来人,江瑜面露一喜,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觉得过于丢脸,把头扭向一边。没想到劝个架,倒把自己给摔个五花八门。
谢煜之搬来椅子坐下,语气里充满关心,“江瑜,你没事吧?”
刚刚江瑜看到他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表情里掩盖不住对她的关心与担忧,她看着不免觉得好笑,还从来没有见到他这副分寸大乱的模样,看来他并不是完全向他所言的那样置身之外,对她的事情感到漠不关心。
至少,他很担心自己的安全。
她轻笑出声:“你说呢。”
谢煜之紧盯江瑜的脸端详着看,仔细瞧了瞧,发现她只是额头的红肿明显,估计是被哪里磕碰到了,手臂上还有明显的擦伤,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看不出来。
这时,医务室里面的刘医生帮忙说道:“谢老师,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脚步有点轻微扭伤,静养几天就好了。”
谢煜之听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随即目光下移,看到江瑜腿腕部的肿胀明显,脸色沉重下来,隐隐约约透着不快,面容紧绷阴森森的太过可怕。
“这是怎么弄得?”他低沉着嗓音问。
江瑜用眼神瞥了他一眼,看他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她装作没事的样子说:“嗐,这不小心扭到了,医生不都说了吗?没什么大问题,静养几天就好了。”
谢煜之眼神凌厉,像是要把她给看穿,“你倒是出息了,别人打架也敢往上去冲,还要不要命了。”
江瑜哂笑两声,挠了挠脑袋,“这不是事发突然嘛,没考虑那么多。”
随后又担忧的问道:“杨晓宇,袁刚他们怎么样了,没什么事情吧?”
“有心情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下自己的伤,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有事情先找我知道吗?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言语里是他察觉不到的耐心与温柔。
江瑜深深看他一眼,面色微红低下了头,而后小声嗫喏一句:“知道了。”
……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就在一个小时以前,江瑜照例来到教室里。结果很不凑巧的,还没等完全进教室的门,亲眼目睹了他们班的两个男生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开始发生争执,而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打起来了,周围闹哄哄的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们,江瑜见此情形,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后来了解到,原来是隔壁班的那个同学田如川出言不秽,在言语上多有不当,辱骂攻击了袁刚的父母。
袁刚气不过没忍住,就和他打了起来,而身为他的好兄弟杨晓宇看到了自然是要帮着自己的好朋友揍别人,也跟着加入了这场乱斗,而江瑜本来是打算准备制止他们的,可没想到,劝架的时候不小心自己被误伤到了。
他们三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的胳膊肘子打到了江瑜将她推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完全拉开他们几个人的江瑜身形不稳的被推翻在地。即将快要摔倒的时候,她眼疾手快的保护住了怀里的相机,这才磕碰到了脑袋,擦伤了手臂,扭到了脚踝。
想到这里,江瑜还真是笑骂自己出息了,劝个架都能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家笑话。
不过还好,庆幸的是,她的相机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坏。
而对于一个真正的摄影师来说,保护相机不仅仅是她的职责所在,最重要的是那还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