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锦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慢性毒药侵蚀了她的身体。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努力的瞪大双眼,想要看清身边的一切。
最后的时刻,她深深的懊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
“大小姐绝食了三天,太太天天吵,听说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都挨了打,春香她们几个也太无辜了。”
“就是,大小姐的命是命,我们丫鬟的命就不是命啊?主子作,就拿我们丫鬟出气?”
“你可长点心吧,这话也是能说的?当心一会李嬷嬷听见罚你。”
“哎,你们听说了吗?刚刚太太去大小姐房里,气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快说说!快!”
沈云锦是被一阵小声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什么时候,她身边的丫鬟这么没有规矩,竟然背后议论主子。
她刚想开口训斥,就听见提到李嬷嬷,李嬷嬷?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吗?
李嬷嬷是沈云锦的奶娘,作为陪嫁嬷嬷跟着她一起去了赵府。
赵府日子艰难,李嬷嬷带着丫鬟们日日夜夜的绣花赚钱,用以补贴家用。
后来,感染了风寒不停的咳嗽,赵府不仅不拿钱给治病,还说李嬷嬷得的痨病,将她送出去了。
沈云锦后来好不容易凑齐钱,让贴身丫鬟金枝送出去的时候,才知道李嬷嬷已经去了。
难道是其他同名的人?沈云锦一边想,一边环顾四周。
雕花的大床挂着丁香色的帐子,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还放着未写完的大字。
窗子的另一侧摆放着一个太妃榻,旁边立着一面绣架,上面是一幅未绣完的春光图。
这陈设和她未出嫁前的闺房好像,不对,是一模一样。
沈云锦想,难道这是梦境?可这梦境也太真实了。
“太太本来以为大小姐饿了几天,就会妥协,结果,今天一进房门,就看见大小姐准备悬梁自尽!太太当时就气晕过去了。”
“你们说,大小姐是不是被啥脏东西缠住了?”说话的人忍不住压低声音。
“你们想想,谁都知道嫁去齐王府肯定比嫁去赵府强,可是大小姐竟然不惜绝食抗议,现在还自尽?这说不通嘛。”
“快别说了,怪渗人的。散了吧,我去看看二小姐。”
话音刚落,门口的帘子就被卷起来,进来一个身着浅粉色衣衫的丫鬟。
“二小姐您可算醒了!您要再不醒,奴婢只有冒死求去太太跟前了。”
对方看见沈云锦已经醒过来,激动的叫出来。
沈云锦被吵得微微蹙了一下眉,这人怎么像是年轻时的大丫鬟金枝?
“小姐您这回可吓死奴婢了,足足烧了三天人事不省,这几天因为大小姐的事情,没人敢去太太那里触霉头,李嬷嬷只有按照以前的方子偷偷给小姐拿药吃。菩萨保佑,您可算醒过来了。”
高烧三天?沈云锦想起来,及笄那年的春天,她感染风寒高烧了三天,差点死去。
难道自己重回到了及笄那年?沈云锦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扶我起来。”她吩咐金枝。
她扶着金枝的手,走到梳妆镜前,看见镜子里稚嫩的面庞,因为生病看上去很憔悴。
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充满弹性的皮肤,带着温热。
沈云锦移步走到窗前,感受到脚踏实地的触感,看着窗外的春光,眼里有了一丝波动。
虽然她的身子还是很虚弱,但绝不是重病缠身,终日只能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感觉。
看来,她是重生回到了及笄那年的春天。
沈云锦回想刚才听见的,不出意外的话,沈云初也重生回来了。
沈云锦的生母是沈母的大丫鬟,据说是在沈母怀沈云初的时候爬了沈父的床。
次年,沈云初和沈云锦前后一个月降生。
沈父是上京出了名的妻管严,却做了两件违背沈母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在收了沈云锦的母亲李氏为姨娘。
另一件就是强行将沈云锦记在沈母名下,成为嫡女。
上一世,三月初的春猎,皇帝带众皇子去狩猎。
不知道为什么,一头猛虎被惊了出来,冲进狩猎圈,直接冲向皇帝。
众皇子有拉弓射箭的,有掉头就往回跑的,也有哇哇大哭的。
只有五皇子萧敏慎一下子扑到皇帝身上,挡在了猛虎的面前。
最后,猛虎被暗卫杀死,皇帝被救后,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五皇子。
五皇子是皇帝醉酒后和宫女生下的,由于生母地位过低,皇帝早就遗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五皇子近二十了还未娶妻。
春猎结束,皇帝亲自点了太仆寺卿的女儿为正妃,沈员外郎的女儿做侧妃。
这桩婚事顺理成章的落在了沈云初的身上。
而沈云初嫁进王府以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岁月静好,她因为善妒,迫害皇嗣,差点被休弃回家。
而沈云锦,则嫁给了沈父看好的秀才赵景炎。
赵景炎是家中次子,人聪明,也善于钻营。
沈云锦嫁进门后,赵景炎接连高中榜首,最后殿试一举夺魁,皇帝钦点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官员。
一般的状元都是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他却直接是从四品的侍讲学士,可见深得圣宠。
后来又一路坐到左侍郎,不到而立之年更是坐到了首辅之位。
赵景炎不仅完美诠释了寒门出贵子,还给妻子挣得诰命。
一时之间,沈云锦成了盛京人人羡慕的对象。
“二小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沈母的贴身管事沈嬷嬷打断了沈云锦的回忆。
沈云锦大病未愈,走走停停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沈母的院子。
“女儿拜见父亲,母亲。”沈云锦屈膝行礼。
“起来吧。” 沈母一脸嫌弃的挥挥手。
沈母一直很溺爱沈云初,对于她的要求几乎是无所不应。
更何况,这次沈云初又是绝食又是上吊,她再看好王府也只有放弃。
可是她又不甘心这么一桩好婚事落在庶女身上,哪怕大女儿告诉她,赵景炎将来的前途无量。
“找你来是告诉你,你姐姐将王府的婚事让给你了。”沈母一脸高高在上的施舍的口气。
“你姐姐替你下嫁给秀才,所以嫁妆多数给她,反正你嫁进王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着那些。”
沈云锦心里暗自嗤笑一声。
“母亲,王府的婚事还是姐姐去吧,云锦自知配不上,云锦不能连累姐姐下嫁。”
“要不是云初的八字不合,这种好事会轮到你?你要记得你姐姐和沈府的恩情,最近沈府人手紧张,所以你大姐的婚服,也由你来做,沈府养你这么大,现在就轮到你报答的时候...”
“好,女儿一切谨听母亲安排。”
坐在上首的沈母准备了一肚子奚落的话,被憋在了肚子里。
“但是,女儿有个要求。”
沈云锦抬起头,看见沈母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想要女儿替姐姐嫁到齐王府,女儿要东大街的酒楼和小青山的庄子作嫁妆……”
“不可能!那是留给云初的嫁妆!把你那猖狂的心思给掐死了。不愧是小娘养大的,可真是狼子野心!”
沈母气的一下子将手里的茶盏砸到沈云锦的脚边。
沈云锦垂着头没动,任由茶水溅到自己有点发白的襦裙上。
一旁的沈父轻轻咳了一声。
“要不把西大街的粮油铺子给她吧?”
“给?想得美?吃沈府的,穿沈府的,还敢提要求?”
“我还真是给她脸了!竟敢在这里讨价还价?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货色,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沈母一边说,一边生气的拍着案几。
东大街的玖味坊大酒楼,是京中的老字号,每日高朋满座,日进斗金。
西大街的粮油铺子虽然比不上玖味坊,但是收益一直很稳定。
况且,在沈母眼里,沈府的东西都是她女儿沈云初的。
眼前的庶女张嘴就想要嫁妆,这简直是虎口拔牙,痴心妄想。
“那就让姐姐嫁吧,女儿依旧嫁赵家就是。”
沈云锦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去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