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
说着,张侍郎凑近王骞耳旁:“我经常看到老爷子,提及天云观之事,并且经常雄英殿下刚从天云观回来,老爷子就找到他了。”
“很显然,老爷子就是在等雄英殿下!”
这…
王骞闻言,瞪大眼睛。
此刻。
两人正小声说着的时候,不远处,一群锦衣卫拥簇着步辇入宫。
“陛….陛下?”
王骞有些震惊看着龙撵,心道,陛下怎么又从东宫出来了啊?
他不敢多想,远远地,便开始恭敬弯腰。
这是礼仪尊卑,无论在何处,都要遵守。
等龙撵御驾离开之后,王骞和张侍郎面面相觑:“老爷子….又从东宫出来了?”
张侍郎小声道:“这个点太子殿下肯定不在东宫,奏疏….莫不是在东宫批的?是雄英殿下批的?”
“不大可能!”王骞厉声道。
话是这么说,可他第一次拿到奏疏的时候,也是蒋瓛从东宫送给他手里的。
这…
王骞现在也有些心绪不宁。
“那你说咋回事?”
“不知道,兴许我们想多了。”
“可是自你去那天办差之后.…”
“慎言吧!”
王骞赶紧打断。
…….….….….…
临近傍晚,天有些黑了。
朱雄英早早的,就给蓝玉等人送了拜帖,说要去拜访众人,顺便给众人送点绿菜和西瓜。
他望着外面的天色,心里不知想些什么。
“走吧。”
朱雄英对随行宫人说道,便当先踏步出府。
等抵达蓝玉府邸的时候,已经掌灯。
蓝玉等人皆在正厅坐着,酒菜都摆好了。
等朱雄英进来,蓝玉得意的起身大叫道:“殿下,您来啦?”
“当时还有些人说您不会来,日理万机可能会忘,说实话,本将都呵呵了!”
他左右看看,最后拉住一脸难看的常茂的衣袖:“老常,你起来,陪咱去外面看看殿下都送了些啥!”
“额….”常茂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走嘛,愣着做啥?!”
“啊….”常茂打了个寒颤,忙道:“这个么,不用看了吧?”
蓝玉摆手:“诶?要看的,殿下最近养瓜种瓜多,无非就是西瓜啊胡瓜啊绿菜啥的,去看看吧。”
说着,蓝玉将常茂给不情愿的拽到牛车前。
“哦豁!这么多?乖乖!这西瓜得有一车啊!哎呀,绿菜也很多啊!比你家的多好多啊!这咱回事咧?”
“你看,殿下还是很看重咱的,这下你承认吗?”
够了啊!
差不多得了啊!
常茂哼了哼,不理他。
朱雄英也有些无奈,更想不明白这些将军都是大明有头有脸的人物,为啥为了这点小事攀比,不,准确的来说是炫耀。
不就是比常茂送的东西多了点,这有啥?
这玩意儿,也不能论斤称量,有个差不多再送吧?
好不容易,这群长辈才安静下来。
等他们纷纷落座的时候,朱雄英才不卑不亢的坐下。
蓝玉瞥朱雄英一眼,笑着道:“殿下,咱几个老家伙们打趣,您可不要见外,在这儿,您就当自己家,将咱们都可以当成你的亲人,该咋弄咋弄,坐坐,不要拘理。”
“当然,如果咱够格当您亲人的话。”
朱雄英点头:“蓝叔,那肯定够格。”
闻得此言,蓝玉等人都是极为高兴。
众人都微微笑着。
今天朱雄英主动拜会这些人,他们不认为朱雄英的目的会这么简单。
自家侄子什么性子,在这些老将们心里都有判断。
朱雄英有些踟躇。
他在想如何切题进来。
究竟是从航海开始切,还是从试探这些武将的想法开始切。
想了很久,朱雄英才咬牙道:“诸位长辈们。”
众人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朱雄英道:“诸位长辈对雄英不错,我也是以诚相待,今日若是说了些许错话,希望诸位长辈海涵,不要和小子一般见识。”
蓝玉笑了一声,点头道:“殿下,瞧您说的哪里话,咱们可从来都不会怪你,您别怪罪咱们便是了。”
常茂等人亦是点头。
虽然有朱雄英娘亲常氏原因,他们都是朱雄英的长辈,但朱雄英是皇族,未来极大概率是帝王,到时候他们都是臣子。
先国,后有家。
所以他们,可不敢仗着长辈身份说朱雄英。
他们内心那关过不去,太子那边也过不去,老爷子那关更是过不去。
此刻。
朱雄英有些无语,也知道蓝玉是在打趣,便微微笑了笑。
他继续道:“明日的朝会,爷爷他….可能会商议大明航海之事。”
蓝玉蹙眉:“航海?殿下,这是为啥?”
朱雄英想了想,开口道:“为了找到更多适合种植在大明的粮食作物,救黎民苍生,扬大明国威,见识海外番夷发展情况….”
蓝玉咳嗽一声道:“咳咳,殿下,咱都糙人不懂这些,您就直说,要咱干啥?”
朱雄英挠挠头:“额,诸位长辈们,可否给予支持?”
“我师尊他老人家,尝翻阅史料,自洪武初年开始,我国朝屡屡在东海被倭奴滋扰,死伤者不计其数,此不可谓不为国人之痛也.…”
朱雄英还没说完,蓝玉便打断他道:“殿下,就是要咱支持出海?成了,没问题!”
“殿下,吃酒吃酒!”
顿了顿,蓝玉看着朱雄英,淡淡的道:“殿下,伱师尊看的那些史料都是扯淡玩意儿!”
朱雄英闻言,微微皱眉。
蓝玉看在眼里,原本大大咧咧想要说出的话,开始收敛起来。
他是心想,朱雄英肯定因为“扯淡”等等话语,说着他师尊,所以不喜的吧?
蓝玉开口道:“殿下,咱大明可不是软柿子,倭奴屁大的地方,敢在东海放肆?您师尊只看到东海有大明子民和将士被杀,那您师尊可知道倭奴死了多少人?”
朱雄英摇摇头。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蓝玉闷哼一声,开口道:“殿下,死亡人数朝廷没列出来,不过咱特点查过,细算下来,倭夷最少死在明军手下上万余人!”
“之所以不对外公布,就是为了让国人警惕海上之险要,以达到海禁的目的!”
“殿下,您师尊….其实吧,倒是有点小瞧咱大明军人了吧?”
朱雄英抿了抿嘴,脸色羞红一片!
他犹记得不久前,就些事他还和老爷子咆哮过东海之痛.…
可他没想到,原来事实是这个样子.…
果然,
难怪爷爷有时不听师尊所说的建议,因为师尊,有时候也会出错。
“这….”
此刻,朱雄英不知道说什么了。
蓝玉挥挥手:“殿下,咱知道了,支持出海,成了,咱们吃酒!”
朱雄英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现在不得不全憋回去了。
接下来,众人便开始吃酒。
朱雄英不胜酒力,也没喝多少,便拱手告辞。
…….….….….…
翌日。
清晨,下了一场雨。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腥。
大明宫的燕角檐下,不断有雨水落下。
彼时的奉天殿上,文武百官左右站定,奉天殿的气氛有些凝固。
朱元璋漫不经心的睥睨着朝堂上的众人,默不作声的等着人开口上奏。
不多时。
户部侍郎傅友文抱着芴板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夫先秦伊始自宋元开来,国朝无不对海外探索。”
“国朝今发展二十又四年有余,国力稳健上升,吾辈当继先辈宏愿伟志,宜于海外探索求进。”
“臣斗胆上疏,祈求陛下督公下令建造海船,以出海扬我华夏之国威,敛海外之作物。”
“古来云者,夫千乘之国者,避则衰,拓则兴,臣户部侍郎冒死荐疏!”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刚准备开口,便有人抱着芴板急急出列。
“启奏陛下,窃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出列的事兵科给事中,陈泽中。
“吾国朝物华天宝,何须青睐区区蛮夷之地?”
陈给事说完,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朗也急急出列。
“臣附议,蛮荒之地,何须探索?此举乃劳民伤财之举,于国无益,臣祈求皇上罢黜户部侍郎傅友文!此乃妖言惑众之举!”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说完,殿阁学士也紧接着出列。
“傅友文乃户部侍郎,目光如此短浅,德不配位,扰乱国纲,臣亦祈求陛下罢黜傅友文!”
“国之大,好战必亡,吾朝内圣外王,岂能刀兵威慑于藩国,大国当有大国的威仪和礼节。”
“….….”
一堆大臣,皆是持反对意见走出来谏言。
朱元璋看到这里,饶是他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开海只要议了起来,一定会给朝廷掀起一阵重磅水花。
此刻,傅友文也是来了脾气:“尔等目光短浅,却不自知,汝等闭目造车,吾大明之亡,也是亡于汝等短浅之人!”
“放屁!”
“胡扯!”
“傅友文,汝安敢如此口无遮拦?你食君之禄,却不想着为君分忧,如言番邦蛮夷之好,将我国朝放在何处?你忠的是何国何君?”
“.…….”
奉天殿上,顿时吵的不可开交。
这个时候,蓝玉站了出来。
“这个,本将要说句公道话了。”
“傅大人只说咱不要闭门造车,要将目光放的长远点,你们都没出过海,又怎知道海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大明需要的?”
“你们这不是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吗?说话之前要带脑子,好好想想,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拍屁股说话,丢人现眼!”
蓝玉一番话,顿时让朝堂炸锅了。
“你放屁!”
“粗鄙不堪!”
“陛下,臣请求金甲卫士,锤死蓝玉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东西!”
“….….”
朱元璋一阵头大,也不参与双方的争吵。
为君者,不动则以,动则决策。
可惜,
那臭小子不在这,不然又能给他上一堂课。
那小子,以为出海是这么容易的事么?
咱也知道咱爹为咱好啊,说出了出海政策,可朝堂这些烦心事,可不是皇帝一家之言就能决策的啊!
没了这些臣公帮着,他朱元璋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皇权是一家独大,可也是需要东西约束着的,要是不然,这个江山岂不是全都乱了套了。
约束皇权的是啥?
还不就是国朝的气运么?
这些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经过漫长的发展,文人们已经给予灌输到语言艺术中了。
蓝玉都参与进来了,淮西武人们自然也不敢落寞。
冯胜笑呵呵的出列:“蓝将军这说的话,咱看来是话糙理不糙,论事就论事,动不动锤死这个锤死那个,你不是说国之大,好战必亡吗?你这不是在好战吗?咋地,要亡了咱大明?”
“你!胡说!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
吏部尚书詹徽看着场上的形式,又看着老爷子闭目的样子,缓缓出列。
“本官就说一句话,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这话嘴巴毒啊!
虽然他没指名道姓,可却是将给事中和御史台的人全骂进去了。
说这些人贪愎而拙交,抱旧而惧新。
“你!”
兵科给事中陈泽中指着詹徽,便开口道:“国朝的财力才上升微末,汝等便好大喜功,殊知古隋炀帝三征高丽,扬州丝绸?”
“莫要些许成就便粉饰太平,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北方战戈未平,而今又耗费财力于东南海域,国朝迟早被你们这些人折腾散架了!”
双方坚持不下,各说各理,都在言语理论攻击,却始终难分伯仲。
傅友文压着手:“容本官插个嘴,谢谢。”
“尔等所抱观念,不外乎出海耗费钱财,好大喜功,却无实际收益。”
“成,我户部和兵部最近在种植一种作物,此作物来自大洋彼岸。”
“臣祈求陛下,将此作物呈于殿前。”
朱元璋点头:“准奏。”
终于要给事情下定论了,再吵下去,朱元璋真打算扒了傅友文的皮了。
他没时间听这些人在大殿扯淡,扯的脑子都疼了。
大殿陷入短暂安静。
众人皆有些狐疑的盯着傅友文和赵仁,却也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