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唾手可得,可郑和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毕竟是殿前指挥使亲自送进来的,而且这才不到一日,这心思玲珑的小太监就能将宫内的太监们收买了人心。
这对陈芳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
郑和赶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陈公公。”
陈芳冷冷的看着郑和:“今天给皇上的饭菜,你来做。”
“啊?”
郑和急忙道:“公公,我才刚来,还没学会如何烧饭做菜,平常在外,都是自家农人做的一些粗茶淡饭,怕入不得皇上的眼,若是连累了整个尚善监,奴婢……奴婢担不起呀!”
“君子量不及,胸吞百川流,有志向的人心有远方!”
年关之后,解缙和铁铉便来朱雄英府邸拜年。
“外面的权力再大,还能管到咱这后宫来吗?”
朱雄英笑了笑,举杯道:“再走一个!”
院落内,三人相对而坐。
铁铉看着解缙:“小解,此去交趾千里,你背负的东西比我多,皇孙对你的期望比我高,你在皇孙心中的地位无比重要!”
最后,朱雄英大喝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尚善监的厨子被杀了多少了?这小子才从农家过来,他懂皇爷的口味?”
“皇爷脾气火爆,一顿饭不合胃口,便会动辄杀人。”
朱雄英目露沉重看着解缙,撩袍起身。
“咱家问你,那小子对咱家威胁大不大?”
“这是一场战斗,是皇孙暴漏在朝廷高官面前的一场艰苦的战斗!咱们只能赢,不能败!”
“咱们的皇太孙,在那个时候,才会如太阳一般,熠熠生辉的出现在皇宫中!”
陈芳尖着嗓子对众人道:“好了,都停下吧,今天皇爷的饭菜,交给郑和去做,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可怜的望了厨房内一眼,看着那四顾茫然的小太监,知道他即将大难临头了,便纷纷做鸟兽散。
许多大小太监都在忙碌着备菜,准备烹饪。
小太监被骂也不气恼,乐呵呵的道:“奴婢只知道,跟着干爹,一定荣华富贵。”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来,有志向的人是最可靠的力量!”
解缙也不敢托大,朱雄英说的很有道理,听的解缙连连点头。
虽然解缙三十出头的年纪,对朱雄英来说,这年纪足够了,但对于官场那些老油子,年纪更大的人来说,解缙的官威还是不够。
寒风吹过,解缙和铁铉目光坚定着,炙热着。
“咱们也不必遮掩!咱们也可以大展拳脚!”
座子上摆满了酒水。
等解缙和铁铉离开朱府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解缙眯着眼:“老铁,咱比你想的通透,此事是皇爷对皇孙的考验,咱们要做好了……呵呵!”
陈芳乐呵呵的笑着,眯着眼道:“等着吧,距离这小子活着,顶多还有一个中午的时间,指不定下午,皇爷就会让礼仪局的罗刹们来杖刑啦。”
解缙听的有些感动:“劳烦殿下操心了,某……谨记!”
那小太监有些不理解:“干爹,这啥意思啊?”
“走吧,跟过去吩咐一声。”
陈芳望着其背影冷笑。
小太监恍然大悟:“干爹!您真有智慧!”
说罢,仰头灌酒。
解缙点头道:“某知晓!”
朱雄英道:“交趾周围邻国很多,免不了会出饥荒缺粮等情况,必要的时候,红薯便是交趾的另一份财政收入的保证。”
……
只是走之前,眼中无不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看着站在空旷厨房内的小太监郑和。
朱雄英高喝道:“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有志向的人自信自强!”
“君待吾如此,吾定还君一片盛世河山!”
郑和知道这是陈芳在故意刁难自己,可要是自己真不去做饭,皇帝责问下来,死的肯定是自己。
解缙激动的全身打颤,高喝道:“不敢怠慢!”
一声声高昂的声音,激昂在这方小天地之中。
尚善房的厨房占地很大,后宫和皇帝的所有饮食都出自这里。
说罢,仰头灌酒!
解缙和铁铉顿时动容,仰头灌酒!
顿了顿,朱雄英继续道:“前期我们已经定下大方向,农业为主,兼顾商业发展,记得,新税法一定要严格执行,税收一定不能漏掉,这些都是交趾未来发展的关键!”
说完,便冷着脸转身离去。
朱雄英点头,举杯道:“走一个!”
解缙摆手:“殿下安心,我自能顾得安危,将交趾治理的井井有条,也定会在上半年实现你定下的财政目标!”
“……”
“愿君此去,挥洒人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他硬着头皮道:“遵命!”
呵!
陈芳心里冷冷笑着。
他以后,可以以臣子身份自居,这是作为皇明私臣对皇孙行礼了!
陈芳也看了郑和一眼:“时辰不多了,赶紧做菜吧住。”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有志向的人不虚度时光!”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陈芳紧随其后的走来。
“人生敢义气,功名谁复论,有志向的人看淡名利!”
“交趾看似无关紧要,但一定是皇上对皇孙最终极的考验!我已经预感到了!”
“大绅!皇孙……霸气!”
“还有田地田产等,要统计好,开荒新增的土地,也要做好备注。”
山高水长,前路漫漫,总千万荆棘,他解缙也绝不后退一步!
铁铉也感觉头皮发麻,激动的道:“当……当真?”
朱雄英点头:“虽然朝廷上下,都对交趾不甚重视,但这也未必不是咱们大展拳脚、一鸣惊人的时候。”
“该说的话,该交待的事,我方才都说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前路,还需君自己行走!”
“咱们就再也不用畏畏缩缩了!”
说罢,仰头灌酒。
小太监道:“回干爹,这人心思玲珑,而且很懂得拉拢关系,现在咱副总管位置缺着,他还有关系进来的,保不齐真能从您手里抢了位置。”
“皇爷要是生气了,管他是殿前指挥使的亲戚还是啥,都是一刀了事!”
这是大总管谷用身旁的红人,太监们自然都敬畏他。
陈芳点头:“所以,就得让他死啊!”
说罢,仰头灌酒。
解缙握着拳头,面皮带着激动的红晕!
“爷爷他将一些官吏都调去了南疆,我也知道,他们许多人心里是抗拒的,这将给你的治理更添了几分困难。”
铁铉点头:“骗过。”
铁铉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方才在院内,他整个人被朱雄英感染的情绪高昂,根本没办法冷静去思索任何事,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今生跟定了皇孙,不离不弃,既死何妨!
解缙也狠狠点头,发自内心的道:“皇孙……威武!”
他感觉近了!
他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皇孙自称为臣了!
郑和连连道:“奴婢不敢。”
言语一变,朱雄英话中带着一抹冷冽:“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一两个树威!如果发现怠政、贪墨、无能之辈,你可直接上疏将其罢免,将威信给树立起来!”
解缙:“……”
郑和心里有些悲鸣,爷,我可能……过不了这关了。
解缙和铁铉认真的,聆听着朱雄英的话。
西边的太阳,也渐渐落下,余晖之下,一片金黄。
声声高亢,句句激昂。
朱雄英拍了拍解缙和铁铉二人肩膀,笑着道:“吾等……当放眼世界,阳光洒下之处,皆为国土!”
“交趾……给你了!”
今天正月初四,明天初五开市之后,解缙就要去交趾赴任,今天来和朱雄英做最后的告别。
只要让他们惧怕,他们才会听命于你。
朱雄英有了三分醉意,脸色红润,“好!”
为什么郑和一直觉得深宫危险,大抵就是如此,今天这顿饭,他要是让皇爷动了奴,礼仪局的太监若是过来,即便不将自己打死,恐怕也成了废人。
郑和战战兢兢的朝厨房走去。
解缙和铁铉纷纷站起!
朱雄英朗声道:“我这个人不喜离别,明日便不送你了,今日在此作别!”
“交趾那一代若是做好了,皇上恐怕就会准备对万民百官摊牌了!”
厨房内忙碌的太监也停了下来,纷纷看着陈芳。
“呵!听说这小太监宫外面有人,这副总管的位置缺着,陈公公如何不用点手段?”
一记马屁拍过来,陈芳也忍不住洋洋大笑。
解缙和铁铉眼眶通红,单手攥拳,单手持酒杯,朱雄英一口,他们便随后一杯。
小家伙够伶牙利齿的,一句话将整个尚善监都给带上了。
“男儿当自强,非提剑御敌此道,亦有无数寂寂无名治理江山之才俊,他们或消失在历史尘埃,但终有一日,能划破浩瀚的时空,站在历史的功名薄上,去骄傲的告诉后人!此生无悔入华夏,触目之地皆中华!”
“国家不缺人才,不要让他们认为,交趾离开他们便转不动了,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离开交趾之后,前途会一片黯淡!这样,这些官儿才会听命于你。”
这些官场的门道,都是老爷子以及师尊告诉朱雄英的,想要让他们遵守规则,就得让他们知道交趾这片规则内谁是老大。
说罢,继续仰头灌酒。
“大绅,明日你要远赴交趾了,我知道,对你来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有志向的人情深意长!”
他旁边的小太监道:“干爹,这是有啥讲究么?这小子能做啥饭菜?他又没学过。咱们做饭菜的太监,可都是严格挑选的呀!”
解缙和铁铉爽朗一笑,一口将酒水闷进肚子内。
近了!
解缙握紧拳头,大喝回道:“在!”
陈芳笑吟吟的,跟着郑和的脚步来到厨房。
“陈公公这是要让那小太监死啊!”
“可不是么?什么仇什么怨?这小太监才来了一天,应当不会傻到得罪陈公公吧?”
陈芳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成了,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做饭,耽搁了皇爷的用餐时辰,咱家可保不住你。”
等他走后,外面许多太监便讨论开了。
陈芳砸了砸旁边小太监的头:“你懂个啥?他要是学过了,咱家还能让他去做菜么?”
解缙双目一亮:“对!对!我差点忘了此事,依旧还以稻谷麦子为种植主题,倒是忘了这种神器了。”
“哈哈哈哈!”
解缙和铁铉已经全身颤栗!
一句句壮阔悲昂的声音,虽未说离别,却将男儿各种情仇道了个尽。
解缙知道这是什么,这些都是大明的新粮食作物。
解缙和铁铉已经激动的面红耳赤:“吾等!定护卫这片乾坤!吾等定守护这方故土!吾等……定不让后人苦难!吾汉家人,砥砺前行,自强不息!披荆斩棘,冲破一切!”
众人愣了愣,然后纷纷点头离去。
朱雄英院落内,三人响起了恣意狂傲的笑声。
“哎!这太狠毒了,那小太监哪里知道皇爷喜欢吃什么口味?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死么?”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旁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到您就不行啦?您比别人高贵些吗?”
郑和走了进来,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你想死么?你去帮那小太监,不就明摆着说你在和陈公公作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干自己的事儿吧!”
可郑和寻常,只是在朱雄英府邸给自家爷和老太爷做过饭,皇帝吃的饭菜,他哪儿懂。
郑和知道,这是陈芳在故意刁难自己,可他又不得不做。
“解大绅!”
陈芳呵呵笑道:“所以说你啊!在这深宫呆一辈子,你也未必有那小子出息。”
朱雄英想了想,让解缙和铁铉稍等片刻,他自顾自去了一趟暖棚,手里拎着一株红薯:“将此物在交趾大面积种植下去!”
“咱要不要去提点他几句,结个善缘?”
三人再次灌了一口酒水。
说罢,仰头灌酒。
解缙微笑:“老铁,我骗过你吗?”
“这种事,我能胡乱说吗?!”
铁铉激颤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