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驾~~”
“侬呵,走山路,过小河~”
“我赶牛车,砍柴火~”
“车上坐着我阿妹呵~”
“我呀我阿妹~”
“啪”
“驾~~”
兴许是感觉出身后的小相公情绪不高,牛五爷在前方挥一挥牛鞭,牛车出村尚未走远,一首儋州小调便唱将了起来。
虽已年近古稀,但浑厚嘹亮的歌声,铿锵有力,沿着白茫茫的一片雪原,向四周扩散开来,回音缭绕,长久不绝。
这首小调是第一次乘坐牛五爷马车的时候,牛五爷从牛顶天这儿学来的。
学会之后,竟开心得像个孩童,每次赶车总会唱上几遍,哪怕遇到路人嘲笑两句“老不羞”,牛老爷子也是犹自不知,乐在其中。
听着熟悉的歌声,牛顶天心情也好了起来,恰好此时也到了红梅村村头。
牛顶天下了牛车,拜别牛老爷子后,便向村里熟悉的地方走去。
“砰砰~”
牛顶天抬起手,轻轻的扣门声响起。
“谁啊.咳.咳咳”
“吱呀~”
“顶天?”
打开门后,当院内的人瞧见牛顶天的模样时,原本苍白萎靡的脸色竟瞬间重新焕发起了光彩。
“先生..”
牛顶天压了压激动的心情,轻轻唤了一声。随即站在门口向那人深深作了个揖。
“顶天快些进来”
“何时回来的?”
牛顶天刚直起身便被包秀才扶起臂膀拉了进来,一边走一遍嘘寒问暖。牛顶天连忙躬身拉手扶了回去,随其入了屋内。
“先生身体如何?可曾好些?”
“唉,还是老样子,不妨事,如今私塾那边也不再过问,落得个轻松,哈哈为师何其幸运,教出了你这么个学生,也算是此生无憾啦!”
“先生.”
“为师.”
相比里面的热闹,院中却显得冷清清的,东西两株光秃秃的石榴树像是长久无人打理。
枝丫缠绕纠结,杂乱纵横,地面上只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也是无人清理,像是掩埋了些什么。
若是往年,这里应是些鸡呀,鸭呀,鹅呀,兔子呀热闹异常,还有.那一位娇艳善良的师姐。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屋内时不时传出一声畅快的笑声,两人交谈之间,不觉已至晌午。
午间,包秀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又去村头沽了两壶好酒。
一时间竟也忘了牛顶天还只是个六岁的孩童,也忘了病躯,便跟得意弟子杯盏交错了起来。
酒至酣时,包秀才迷蒙的双眼内含波纹,瞅着空荡荡的院子,许是想到了伤心之处,突然间竟是老泪纵横。
“顶天啊,你师姐自从那日牛家村惨祸之后,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怜我那善良的孩子,不知今生还有没有再见之时。”
“为师本不愿和你提及此事可我这残躯不知还能熬上几年。”
“为师只希望顶天伱以后.如有再见你师姐之日,能帮为师照拂着些.依你师姐那善良柔弱的性子流落在外,不知要受怎样的欺负!”
“先生.其实”
牛顶天心中不忍,本想说些什么,可再看包秀才已经醉伏在桌上,鼾声起伏。
“也许寻不到希望要比绝路好些,至少还能在寻着,有些盼头.牛家村距北地中都两千余里,先生若是知晓定会不顾身体前往,更何况还是在敌国境内.可我这身体如今也才.”
牛顶天思索之间,把包秀才艰难地拖至里间的榻上。
又用手帕清了清包秀才脸上的污物,盖上棉被留下字帖后,便退出来开始收拾碗碟。
收拾完后,落日已然西垂。
牛顶天深深地看了眼寂静的院子,关上院门,便向村头走去。
“侬呵,走山路,过小河~”
“我赶牛车,砍柴火~”
“车上坐着我阿妹呵~”
坐着回村的牛车,牛老爷子兴之所至,又唱起了那首小调。
牛顶天听着歌声,一时间童心大起,伏在牛五爷背后笑着问道:
“牛爷爷年轻的时候,牛车是不是也驮过漂亮的阿妹?”
“哈哈~~”
牛五爷听后开心得笑了一声,并不言语,但脸上的笑容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是啊,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谁的心中还没有一片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