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破空声响起,密密麻麻的弩箭急速穿破雨幕,轰向竹林边缘,势不可挡。
“啊~”
“啊~”
下一刻——
惨叫声此起彼伏,为首的十几人尚未踏入竹林半步,便被弩箭穿身而过,尸血横飞,饮恨大雨之中。
砰!砰!砰!砰!
而强大的惯性力量更是携着湿渌渌的尸体,呼呼地撞在了前方一棵棵腕粗的绿竹上。
随后,尸体轰然落地,溅起一滩猩红。
此刻——
一支支火把早已被瓢泼的大雨浇灭,但夜空中接连不断的道道电光忽闪而至,却将这副凄惨场景清晰传入了后方众人的眼中。
一时间,欲要闯林的人纷纷顿住脚步,在雨中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插满弩箭的尸体,头脚一阵冰寒。
“擅闯竹林者死!”陈瑾儿清冷的声音再次于大雨之中响起,传至众人耳中。
此时的雨势颇大,她手持宝剑,目光凌然,站在黄姑娘和韩小莹两人之间,三人均已披上了蓑衣。
在如此大雨中,蓑衣已经无用,而且单凭内力外放就想阻挡这般大雨做到雨不沾身之人,当世罕有。
因此,陈瑾儿,黄姑娘,韩小莹三人的衣衫其实早已湿透,穿上蓑衣也只是为了遮掩住那玲珑剔透的身子而已。
相比于有备而来的陈瑾儿三人,前方人群中的另外两个女人,还有欧阳克身边的几位女弟子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清静散人孙不二此刻衣发俱已湿透,脸上好不狼狈。
单薄的道袍在雨水的冲刷下紧紧地粘裹着她的身体,将她浑身上下的成熟风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好在道袍颜色偏黑,其间的无限风光并未在众人眼前暴露出来。
比起她,铁掌帮的现任帮主,铁掌莲花裘千尺早已羞愤欲绝。
她那本就轻薄的衣衫在被雨水浸透后,加之颜色浅白,整个娇躯已经变得玲珑剔透,肉色隐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感受到周围火热的目光,尤其是欧阳克看得更是肆无忌惮,裘千尺急忙单手捂住胸前,遮住两点凸起,朝着四下怒喝道:
“铁掌帮弟子听令!”
“全部随我撤!!”
说着,她也不等弟子汇合便率先冒雨冲回了村里。
如今大哥裘千仞不知所踪,自己和铁掌帮也没了依仗,她还不敢对五绝的势力当场发作。
而且,有了这么多军弩虎视眈眈地守着,又有几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高手,她恐怕连浑水摸鱼的资格都没有,不如早早归去。
“得尽快寻个盟友才行,西毒又能如何?总有一天老娘要挖了你的眼珠子!”裘千尺恨恨地想道。
说起此时的裘千尺,她那容貌确是颇为不俗,“铁掌莲花”也自然当之无愧。
不然以欧阳克的挑剔眼光,刚才也不会看得如此津津有味,裘千尺更不可能在几年后嫁给绝情谷的老色鬼公孙止,最后还生出了公孙绿萼那般美貌的女儿。
至于说几十年之后,在绝情谷厉鬼峰地底石窟中出场时的不人不鬼模样,那只是岁月和毁容的缘故。
有句话说得好,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可惜裘千尺美是美,却没有黄姑娘心中的锦绣。
待裘千尺离开,回过味来的欧阳克这才发现,周围不少好汉已经抛弃天上的恢弘异象,隔着瓢泼大雨,借着雷电之光,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身后。
而且——
这种目光他无比熟悉。
欧阳克的心中不禁诧异。
但是等他转身瞧见身后的画面时,不由怒火直冲脑门,抬手一巴掌直接抽翻了身前的一位女弟子,怒骂道:
“丢人现眼的贱人,还不快滚!全都滚回去!”
周围一阵“咦”声,几位女弟子这才从天上的异象中回过神来。
见少主两眼中的怒火直欲噬人,她们看了眼四周的目光后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拉起地上的姐妹,捂着湿漉漉的身子跑向了村子方向。
“哼~”
欧阳克冷冷一哼,此时他浑身虽已湿透,姿态却也不失从容。
气势一展,目光凌厉地扫向周围面露惋惜的人,无人敢与之对视。
毕竟,
西毒之名没人不怕。
这样的两个小插曲,有的江湖好汉冒着大雨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有些人却无动于衷,只是眯眼仰头,凝望夜空,震撼无言地继续望着天上的一幕。
“雷霆相伴,电光不止,只在那一片汇聚,如此大雨更是闻所未闻……这似乎真是古籍上记载的天降异象……”
“老夫苟活五十余载从未见过这般恢弘壮阔的光景异象,今日不求拥有,能得见神兵一眼便是死也值了。”
“……难道真是神兵降世?”
“可惜朝廷的人赶来了,血淋淋的警告就在眼前,不然等那些武功高的两败俱伤,咱们也能浑水摸鱼碰碰运气。”
就如众人所见那般。
夜空中轰鸣声不止,漫天的雷霆电光急速闪烁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哗哗的雨势亦是不减,周围的一切在滂泼大雨的笼罩下晦暗一片。
见前方闯林的人畏畏缩缩不再向前,陈瑾儿,黄姑娘,韩小莹遂把目光投向了丐帮队伍中的一人。
那人非是丐帮帮主鲁有脚,而是鲁有脚身后的一位污衣乞丐。
此人蓬头垢面,一脸的污秽连如此大的雨水也冲刷不掉,让人难以瞧清脸上的具体模样。
但是方才从他身上爆发的强横气息,却让在场的有心之人想不注意都难。
此时,不光是他,还有从村里急速掠来的三人,加上少林寺的觉性和尚,全都立在了竹林边的不远处,昂头凝望着雷霆肆虐的竹林上空。
几人没有继续上前,似乎并非惧怕身后的弩箭,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丐帮何时又有了这样的高手?”马钰暗暗想道,和周围狼狈不堪的师弟师妹对视一眼后,隐晦地与前方的几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雨势太大,视线已经非常模糊,黄姑娘半眯着眼睛观察着前方四人的动静。
“韩姐姐你看!手里握着蛇杖的那人是不是欧阳锋?”
待隐隐约约地发现其中一位黑衣人手中的蛇形铁杖时,黄姑娘的眼眸一亮,目光示意的同时,她传音入密问向了另一侧的韩小莹。
这一刻,三女的鬓发全湿,一缕缕地黏在一起,紧紧贴着额前,贴着脸颊,贴着雪白的脖颈,别有一番凄美。
她们三人的目光,大多在从村里冲来的三人和丐帮蓬头垢面的那人的身上游走着,思索着一会该如何阻挡对方。
至于神情有些诡异的觉性和尚,虽然让她们感到诧异,但对方的气息比起另外四人显然弱了许多,想到弩箭应该就可应付,三人不约而同地对其有些忽略。
韩小莹听了黄姑娘的话,当即借着雷电的光芒凝眸望去。
却见那人在晦暗的雨幕中一身黑衣,蒙着面巾,手中的一柄长杖确实有些蛇形的模样,而且身高体型也与两年前见过的欧阳锋有些相似。
在他身旁的不远处,一人身穿麻布青衣,外加一件灰色外套,头上用粗绳捆着一小辍发,垂落于后背,脸上臃肿生硬,像是也遮掩住了真容。
至于另外一人,则是身穿朱紫色的华贵锦衣,面容枯瘦惨白,眉目异常阴冷,眼中的余光时不时地瞥向四周军士,阴森淡漠,让人不禁心生一股寒意。
“确实非常像,十有八九就是欧阳锋。”韩小莹观察几眼后收回目光,蹙着眉头回道:“不过他刚才的气息似乎比之前要强出不止一筹,即使是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两年前,她和黄姑娘初入宗师境界,在西域白驼山庄当面见过欧阳锋,对于老毒物身上的气息也不陌生。
两年来,她和黄姑娘研习九阴真经,不断炼化体内精气,境界提升十分迅速,如今更是达到了宗师巅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在这一刻,在踏足欧阳锋两年前所处的境界时,她也知道了此时她和黄姑娘与对方的实力是有差距的。
按照她那牛郎的说法,这种差距应该就是一个大境界。
牛郎,则是半年前她和牛顶天阔别重逢后,两人亲密交流出的新称呼。
不过当着黄姑娘的面,韩小莹可不愿把这腻歪人的称呼说出口。
看着前方大雨中的持杖黑影,黄姑娘美眸闪动,小嘴哼道:“既然打不过,咱们不跟他打就是,我爹爹说过老毒物不光好面子,而且还谨慎得很。”
“他堂堂的西毒到这里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还是没有把握胜过牛哥哥,只要他还没有见到牛哥哥,就心有忌惮,一会咱们揭了他的身份那他就不敢对咱们下死手。”
“不过……那白脸的老鬼好像对咱们有敌意,其他人未必想要咱们性命,不过他可不好说。一会动手的时候先用八角弩阵压着其他人,咱们三个合力先把那白脸老鬼给解决了!”
说到最后,黄姑娘也留意到了锦衣老者不怀好意的目光,撇了撇小嘴,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策略。
这时,站在中间的陈瑾儿手持宝剑,弯蛾紧蹙,向着身边的两人女传音入密,果断道:“那位紫衣老者的敌意太大,咱们不能给他偷袭的机会,等一会若是起了冲突,先用合击剑阵将他拿下再说!”
就这样,陈瑾儿和黄姑娘的策略不谋而合。
随后三人传音入密,又相互商议一番,吩咐好扈再兴后,便站在一旁静候局面发展。
两人之所以都如此有信心,却是源于刚才提到的合击剑阵。
那是牛顶天在剑冢感悟剑意,开创出九式剑法后所创,与王重阳创出的天罡北斗阵和武当的真武七截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区别之处在于,他的合击剑阵可三人合击,可五人合击,可七人合击,可九人合击,阵势叠加,威力叠加,阵势愈大,威力愈强。
而且剑阵糅合了九式剑法中的破气,破剑,破刀,破掌等剑诀式,一共有三百六十种变化,可料敌击先,后发先制,威力极强。
说白了,就是他那九式剑法的多人合击版,几位合击者在使出凌波微步的同时,以凌波微步中的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合击。
至于说灵感,牛顶天前世便深谙波浪理论,是专业数浪几十年的人物。
上升五浪,下跌三浪,一三五推动,二四在调整,浪中有浪,大浪含小浪,小浪套小浪。
以此为灵感,他就凌波微步套着凌波微步,九式剑法推着九式剑法。
在最强的九人合击剑阵中,阴数方位以攻代守,游动牵制,阳数方位有攻无守,有进无退,脚下八八六十四种方位变幻莫测,手中三百六十种剑招鬼出电入。
被围攻者的滋味可想而知。
毕竟研习了凌波微步这么多年,牛顶天觉得玩不出点新花样才叫丢人。
“夫人!!”
就在陈瑾儿三人正防备着前方局势时,牛奎和牛犇忽然领着大批手下,和韩宝驹,朱聪,柯镇恶三人在瓢泼的雨幕中出现了。
待走到身前,陈瑾儿才发现大伙身上的杀气凝聚不散,大都带伤挂彩,粘着血渍,很明显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交手。
牛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抱拳道:“夫人,郭靖和杨康已经找到,发现的时候他俩正被一伙太监关在山民家里。”
“卑职刚才审讯了几个活口,据他们交待都是从临安城来的,说……说过些天返程时还要把他俩带回宫里净身。”
说着,牛奎转身从后面揪起两人提溜了出来,不是郭靖和杨康还能有谁。
此时,两人的脸上有些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显然是被先前的遭遇吓得不轻。
“七师傅!”
看到韩小莹时,郭靖的眼中难掩激动,随后连忙垂下湿漉漉的脑袋,讷讷道:“七师傅,靖儿……靖儿知错了。”
说着,他又瞄了眼身旁的杨康,小声道:“康弟说要替牛师叔取偷取神兵,我就跟他来了竹林,没想到在外面遇到一个白脸老太监,然后,然后他就把我俩抓了。”
这会,郭靖也算是明白了太监的含义。
想起他郭家一脉单传,若是这次真被人断了香火,他那远在大漠的娘亲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不过听了这话,杨康却不乐意了,他气呼呼地就要反驳时,陈瑾儿已经瞪来一眼,训斥道:
“老实点!等回去见了你娘,把这三年干过什么事都跟她老实交代了,我这可记记得清清楚楚的。”
对于这小子的性格,干过什么好事,这三年来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跟她汇报,陈瑾儿的心里门清的很。
不过包师姐的性子软,耳根子更软,能不能管得了这小子且不说,可能三言两语就被他给糊弄了,索性陈瑾儿直接把他的黑料给留着,找个机会再让那姓牛的好好教育一下。
杨康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不过当他抬起头,看到前方雨幕中的紫色背影时,他那被雨水浸得已经半眯着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
随即连忙指着前方,愤怒大喊道:“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死太监!就是他要把我和郭靖掳进宫里当太监!”
完了又怕众人不信,杨康狠狠的拍了一下郭靖,急声喝问道:“郭靖!你快告诉大伙!晚上是不是他带人掳的咱俩?”
喊着喊着,杨康仗着这边人多也不再畏惧,索性直接对着背影破空大骂道:“入你娘的死太监!呸!没卵子的狗东西!你小爷我在这呢!有胆的再来掳一遍试试!”
此时的雨势虽然很大,普通的喊声也传得不远,但是杨康毕竟还有不俗的内力,加之前方不少高手的耳目可谓是极其敏锐。
他这一喊,不少人也都从天上的异象回过了神,并且朝着这边望了过来,其中就包括杨康正在问候的死太监。
那锦衣太监闻言缓缓转身,阴翳的眼中满是冰寒,待他看清这边的郭靖和杨康时,阴冷的眸子不禁微微眯起。
此刻,他哪还能不明白自己带来的手下已经是什么下场。
“好!好!好!”锦衣太监的气息轰然爆发,震得周身的雨水急促迸射,抬手之间,气势慑人,虽是大雨漫天,雨水却已难近分毫。
他口中的声音冰寒入骨,枯瘦而苍白的脸上已经变得狰狞:“一群食君之禄不慕君恩的狗东西!咱家本想缓几天再代官家找你们算算账,没想到还真有急着找死的!”
见了如此强横的气势,不光是陈瑾儿等人的脸色变了变,连觉性和尚那颇为怪异的双眸也微微一怔,多出一丝清明。
大雨中,
青衣人的脸庞臃肿生硬,毫无表情,有心之人便能发现,这明显是戴了一副人皮面具。
此刻,他两眼中的目光凌厉慑人,看了一眼陈瑾儿这边后,转而盯着锦衣太监,周身的气势也开始迅速攀升。
而他身旁不远处,那位疑似欧阳锋的黑衣人见状,双眸依旧平静似水,看不出丝毫悲喜。
但是慢慢的,他却持着蛇杖隐隐地拉开了与两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