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有些晃神。
即便这些兵器与前世相比，少了许多的杀伤力，但这人命如草芥般排排倒下，耳边杀伐声震天，仍显得震撼力十足。
“不对……”
远处不断扩大的战果，让许清的心中生出警觉。
虽然他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战争，但从以往见到过的军队装配来看，穿有铁质铠甲的军人怎会到弓箭的进攻下如此脆弱？
“二小姐，辽军冲锋在前的人真的是萧亲王手下的精锐吗？”
杨沁理所应当的回答：“不然呢？攻城战中若是先锋被敌人打退，将会对后续部队的士气有意想不到的打击，兵书上讲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在杨沁对许清讲解简单的兵法道理时，源源不断的“辽军”拥满整个官道，离关口愈来愈近。
此刻，她也终于看清，那些被视作辽军士兵的人，全部都是些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脆弱流民，他们的手里甚至都没有一把像样的兵器。
“什么？”
年幼时的杨沁也曾跟着叔父们参加过数场战斗，可那时的战争虽然血腥残酷，却不像今日一样，是血淋淋的屠杀。
只见一阵阵漫天箭雨过后，无数流民应声倒地，后续的人们哭喊着，踩踏着前人的尸体向前跑去，整副画面不忍直视。
“二……二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随军的副将在看到这一幕，也变得有些犹豫。
两军交战不应该分神，但这些流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口，辽军驱使这些流民当肉盾，简直惨无人道。
“我们……”
杨沁语声一滞，不知该如何答话。
此时此刻，她无比希望大姐杨纤凝在身边拿主意，因为杨家的教条忠肝义胆，门下子女都不是冷血寡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无法不动容。
但领军的潜意识告诉她，现在放流民进城也是不可能的，城下的流民杂乱无章，安置到哪里都成了问题。
关内粮食告急，只能勉强撑过这个冬天。
“不能放人！”
许清见杨沁有所犹豫，立马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的说道：“流民再如何可怜，那也是辽国治下的问题，我们不能给他们擦屁股……更何况，这里可是战场，这些被驱赶来的流民卫生情况堪忧，万一携带有瘟疫流毒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杨沁虽不了解许清所说的卫生是何意思，可听到瘟疫二字，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篁岭关是齐国最重要的防线，身后的百姓何止十万，百万？
哪怕是为了百姓们的安危着想，自己也不能因一时的恻隐之心，接纳这些流民。
“命令下去，弓手不停，派一个嗓门大的人喝止他们的行动。”
“是！”
副将领命离开，下方的流民也已经近在咫尺，他们早就脱离了辽军箭塔的范围，只能抱希望于篁岭关的杨家接纳他们。
许多人都觉得杨家和善，历代杨家家主又都是好人，或许能给他们一条生路，但见到城墙上没有丝毫停顿的箭雨，有人生出了疑问。
“杨家，也不想我们活呀！”
“不，不可能，我曾经见过这代的杨家家主，她一定……”
吐露出心声的流民的话音未落，一根利箭就刺穿了他的头颅，伴随在其后的，就是城墙上杨家亲卫的喊话。
“城墙前百尺，再有逾越者，杀无赦！”
听到这声警告，处在队列最前沿的流民都停下了步伐，变得犹豫起来。
就这样，密密麻麻的流民大军就此截留，不知该转向何处，前有杨家守军的箭雨，后有辽军督战的箭矢，似乎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僵持了大约一個时辰，辽军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长鸣，意识到这是撤军的信号后，流民们疯狂的向后退去。
杨沁在城墙上见到这一幕，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一旁的许清则是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
帅帐之中，沉稳干练，富有独特气质的萧崇正坐在沙盘前双手握拳，撑着下巴环视地形。
没过多久，穿戴着沉重铁甲的副将撒八便踏入帐内，用低沉沙哑的声音禀报道：“殿下，杨家人没有放流民进城。”
“哦？这些小丫头片子，倒是比以前成长了不少。”
萧崇的语声透着三两分惊讶，但他的面色却依旧平淡，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动。
“守城的将领是谁？”
“混在流民里的亲卫回答，不是杨纤凝本人，是杨家的二小姐杨沁。”
听到这一消息，萧崇的面色才算有了改动，他微微抬头，用带有玩味的眼神问道：“杨沁不是以勇武出名吗？她也能看穿本王的布置？”
守城的人若是杨纤凝，萧崇对这个结果都不觉得意外。
但杨家人善于动情，更别提是这种二十左右的毛头丫头，她们能摒弃世俗观念，专注于战场的利弊得失很不容易。
“这个就不知道了。”
萧崇听后点了点头，便分析起了首场交锋。
“本王专门在这些流民中安插了精锐，想看看杨家会不会放人进城……若是她们把人放进去了，这些人就可以在夜间起事，投毒开门。现在看来，这些人都成长了不少，简单的计谋对她们无用。”
撒八低头问道：“殿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既然计谋无用，那就用实力来取胜吧。今夜休整完让流民充当肉盾，填满篁岭关前的护城河，随后再用云梯和投石车攻城。”
“是！”
撒八刚刚应声，就听到萧崇接话道：“从早到晚，大军一日不歇的连攻三日，从第四日起……本王就要亲自了结这一切。”
撒八听完微微躬身，答道：“是。”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快步出帐，向大军分发命令，调度辽军安营扎寨，在平原上进行休整。
经过今日的试探过后，辽齐两国的大战已是箭在弦上，处处都充满着火药味。
……
见辽军派出的流民从官道上撤的一干二净，留下一地尸首，杨沁的内心五谷杂陈。
用饲养的鸟类飞禽确认辽军没有下一步动作后，她也下令让守军歇息，轮替在城墙上值守，防止辽军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