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户家也在城东,但是靠近城南,在官邸之中属于较为偏僻的地方,不过院子面积倒是不小。
院子边上摆着三个硕大无比的武器架,十八般武器摆满,而且这些武器都显然有些年头,握把都以包浆,刃口也已经磨成了弧形。
院子地面是夯土,没有铺石板,应该是脚踩出来的,或是用旁边的石锁砸出来的,凹凸不平,幸而京城少雨,不然院子里肯定泥泞不堪。
“简陋之所,希望杨兄弟不要介意。”左千户将杨乐引进院子,客气道。
“左大哥这是哪里的话,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你这院子真让我羡慕的紧。”杨乐反而夸赞道。
他这院子一看知道武人世家底蕴,且不说那些品质很高的兵器,就这夯土的地面就有讲究。
战场杀敌,哪会刻意的找个平坦地方任由两军厮杀,野外尽是这样颠簸崎岖的地面,寻常武将,若是整日在平地石板上练功,到了这样的地方不适应,不仅发挥不出实力,甚至可能崴脚。
之前随吴老爷子练功时也是,那个小院子的地面是用大颗大颗的鹅卵石铺的,也是踩上去滑不溜湫,还不易发力,但这样的地面练出来的武功,才是真正的厮杀功夫。
“梁伯,这是杨乐,我朋友,过来住几天。”左千户带着杨乐走进宅子,侧屋里有个老头子正在叠衣服。
“嗯,少爷回来啦,还带了朋友,我得叠完衣服,这几日的风沙可真大。。。”梁伯抬头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叠衣服,嘴里絮絮叨叨不停。
“让你见笑了,梁伯是我爷爷曾经的亲兵,落下了残疾,又无依无靠,便一直在家中做事。”
“到我爹那辈,家道中落,梁伯也始终不离不弃,后来我爹娘过世,梁伯的脑子就有些犯糊涂了,记不住事情,有时候又记起很久之前的事情。”左千户说到这里莫名有些哀伤。
毕竟是武人出身,没那些君子远庖厨的讲究,杨乐知道左千户的性格直率,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进厨房生火做饭,简单的做了个三菜一汤。
但就这,左千户都夸赞个不停,他除了一身好武艺之外,那真是一无所长,毕竟在军中都是吃大锅饭,在家都是梁伯把饭做熟就行了,也不在乎味道。
吃过饭,杨乐帮着把碗筷收拾好,梁伯又佝偻着小步挪到院子边上,拿棉布和油,细细的擦拭着架子上的兵器,为这些老物件做保养。
左千户看着杨乐忙活,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帮忙,但是他毕竟没做过什么家务,做了还不如不做,杨乐还得返工。
“来,我俩切磋切磋,看看你这几年进步如何。”左千户终于等杨乐收拾完,急忙开口说道。
他并不算是武痴,不过这次见面,杨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较那时大有不同,步伐气息更是进步巨大,之前只能算是个江湖好手,现在光只看气势,就知道是个高手。
两人在院中站定,约定先比拳脚。
杨乐侧身站定,摆出八极拳起手式,虽然如今武学上早已脱离了八极拳的桎梏,练习过现代自由搏击,也学过不少其他的武功,但当拳脚对抗时,还是习惯性用八极拳起势。
左千户也摆了个起手式,两腿如公鸡站立,弯曲却异常稳定,双掌下压,拳头虚握,如同有一杆看不见的长枪架在身侧。
随着梁伯回屋,杨乐率先出击,脚下一震,冲拳直进,自从修炼刚猛的镇狱诀之后,爆发力暴涨,这一拳虽势如猛虎,但却不露丝毫声音,脚下看似起伏震动,但也是如清风徐来,不动声色。
正是举重若轻的境界。
左千户见这阵势,也提起了重视,明白了杨乐这几年定是有所奇遇,不然进步不会如此之大。
但心里想着,却不影响手脚动作,左千户的拳法同样刚猛无匹,较之八极拳也不遑多让,不闪不避,进身吃位,前脚如鸡脚扬伸,抵住杨乐落脚的地方,打断蓄势。
前后手同时出拳,但还是一前一后,犹如出枪,直奔杨乐胸口。
这一招看似是拳法,实则是枪法,前拳是枪头,变化迅捷,后拳如枪尾,稳中暗藏杀机。
八极拳讲究以攻代守,不闪不避就是一下,杨乐见状丝毫不慌,前脚半抬,重心转换之间,猛然落下,八极震脚,专克吃位强攻。
这一招打的就是一个以伤换伤,你打我一拳又如何,但是你的脚掌会被我一脚跺烂,看谁伤的最痛,这就是八极拳的精要,不躲不闪,不留余地,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左千户也不愧是人间武道巅峰,同样刚的不行,不仅不抽回前脚,反而运气鼓劲,拳如出枪,毫不动摇。
但毕竟只是切磋,不是搏命,两人同时在将要接触到对方的前一刻,骤然停止,展现出武者对于身体无与伦比的控制力。
仅此一招,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的水平,虽然看似不相上下,但还是左千户技高一筹,那一脚下去,也许会脚掌碎裂,但杨乐若是心口接了那一拳,必是有死无生,实际上已分高下。
武艺高低本就是这样,并非看的是谁快或是谁力量大,关键还是看对于时机的把握和战斗的意识,这才是对战中决定胜负的关键。
而后两人开始正常的喂招切磋,近身的感受对方的劲力流转和招数的精妙,两人都是受益匪浅,从对方的武学中学到许多。
等到双方拿起武器切磋,差距才算是拉开,左千户的刀法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精准。
犹如机器一般的精准,他可以在两人切磋之中,每一刀都砍在同一个点,分毫不差,所以每次切磋的结果,都是左千户的刀锋被劈的像锯齿一般,但杨乐的刀总是拦腰截断。
这几日里面,两人每日切磋武艺,杨乐开始思考自己的武道到底应该是什么,燕赤霞的剑道是极致的技巧,他出剑方式超出了招式的限制,总能用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克敌制胜。
左千户是极致的精准,说砍一寸,绝不会多一分,任你如何辗转腾挪,说砍哪里就砍哪里,一刀砍不到,就砍两刀,绝无偏差。
而且他还精通十八般兵器,武道修为极其广博,甚至还指点了杨乐的暗器手法,精准度得以大幅提高。
只是他忠君爱国的思想太过根深蒂固,时常劝告杨乐投身朝廷,以报皇恩浩荡,但都被拒绝,数次之后也就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