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不算是个好天气。
    雪雾绵绵，天色昏暗，天地之间仿佛充斥着一股薄哀浓愁。
    祭天台上，香火已燃。
    “自朕继位，端平法度，开疆拓土，四方诸国，罔不宾服。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优抚百姓，兴盛商贸，四海之内无贼寇……”①
    赵渊念叨着他的祭天词。
    其实简单说下来也就是——
    天上的神仙听着，我这个皇帝干这么多年，做了什么什么事，有什么什么功德……
    工作年报plus版。
    顺带他还在汇报中感谢他的直系领导兼老祖宗——舒姣。
    又曰：致我那一百零八个词赞美词都无法描述她的伟大和智慧的皇祖母。
    舒姣在旁边听得，唇角逐渐翘起。
    不要停。
    对。
    就这么夸！
    掐算着时间点，舒姣抬眸看天。
    只见忽然之间，霞光满天，天上一扇巨大的、似白玉雕龙刻凤的大门突然出现，缓缓打开。
    门内，仙乐仙舞，色彩斑斓，虽无法看清楚，却能知晓里面定是热闹非凡。
    大门之外，一条白玉而制、泛着雾气的台阶从天而降，一层一层的铺到赵渊和舒姣脚底下。
    从大门里出来三个人。
    那相貌……
    别人不熟，赵渊这一众皇室子孙还不熟吗？
    “太祖、太宗、高宗！”
    赵渊激动的喊道。
    这几位的画像，可是在皇家祠堂里挂上百年了！
    太祖，始平天下；太宗，德盛仁政；高宗，中兴复兴。
    可以说没有这三位，就没有这百年大宴，可见其功高至伟！
    此言一出，祭台底下的朝臣都懵了。
    啥？
    太祖、太宗和高宗？
    这仨……不是早作古了吗？
    尸体都还在皇陵埋着呢，咋突然出现在天上了？
    “小子，做的不错。”
    一道戏谑赞扬又带着霸气的声音忽然响彻整个祭天场次，“快上来吧，我们给你摆好升仙宴了。”
    是领头的太祖在发言。
    而他的话落在所有人耳朵里，都宛如一阵惊雷。
    什么宴？
    升仙什么？
    朝臣：？？？
    皇子皇孙：？？？
    啊？
    我那位英明神武的圣主/父皇/皇爷爷要成仙了？
    原来皇帝干得好，真他妈能成仙啊！
    赵治在旁边羡慕的眼睛都快红了，在心里默默伸出尔康手。
    不是！
    父皇！
    你瞒得儿臣好苦啊！
    看在这些年儿臣也为你分担了不少政务的份上，带我一个！
    赵子宥直接傻眼。
    皇爷爷，您和国师来真的？
    随后便是狂喜。
    现在皇帝是他啊！
    只要他能跟皇爷爷一样，创下无上伟业，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成仙？！！！
    赵渊此时却已经顾不上这群人了，他激动的手指都在发颤，脚下意识抬了起来。
    但随后，又看向站在旁边的舒姣，“皇祖母，您呢？”
    真是个大孝孙儿啊！
    这关头居然还有理智想着她！
    舒姣不禁轻笑起来，“我先送你上去。”
    说罢，她忽而朗声道：“恭喜皇上功德圆满，得道成仙。臣……恭！送！皇！上！”
    “臣，恭送皇上！”
    “臣，恭送皇上！！！”
    大片大片的人跪下去，发自肺腑且狂热万分的喊着，声浪一波接一波，甚至有种惊动京城的架势。
    赵渊转过身，看着陪他多年、尽心尽力的朝臣，看着血脉亲人，朗声大笑。
    “望后世子孙，继往开来，再创盛世。届时，朕，和老祖宗们皆出天门相迎！”
    声落，呼吸停下。
    他脸上还带着笑，身体直直的站着。
    而所有人却都看到，他的灵魂踩上那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的朝天上去，仙鹤、腾龙、凤凰……万千吉兽齐齐贺喜，如梦似幻的仙花飘落又消散在云端。
    “那是什么？”
    “快，快看天上！”
    “怎么会有玉阶，有人！”
    “是皇上！是皇上！皇上成仙了！”
    玉阶和大门在天上，极高，京里的百姓几乎都能看见。别人他们不认得，可玉阶上那明黄色的龙袍，他们却认得。
    那不就是皇帝吗？
    不少百姓走上街头，迎头便拜，嘴里不断说着恭喜、祝福、保佑之类的话，有些朝祭天台的位置冲来。
    那声音，可丝毫不比祭天台内部的大臣们低。
    过了许久，赵渊缥缈的身影站在天上，和太祖太宗们一起笑着走进那扇白玉门。
    随后，大门关上，一切奇迹都消失不见。
    天仍是那么灰蒙蒙的，方才的那些就像一场美好的梦一样。
    大梦初醒。
    所有人却都仍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久久无声。
    舒姣回眸看着他们的状态，微微点头，看来这场戏表演的还算不错。
    “三儿，干得漂亮。”
    “那是！”
    003自得道：“我可是折腾了好几天才弄出来的，你看看多真实？就连大门上雕刻的细节都完美复刻好不好？”
    “复刻？”
    “……”
    “我说呢，你复刻的什么场景？”
    “修仙界第一大宗的宗主飞升的场景，稍微改了改。”
    003带的宿主也不少，见过的大场面不计其数，搞点儿这种把戏小意思啦。
    舒姣又夸了它一句，才轻咳一声，“诸位，皇上已然殡天，丧葬诸仪，礼部务必仔细。”
    礼部尚书瞬间昂起了头，“还请国师放心，臣必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上，加仙人的尸体。
    双重DUFF啊！
    礼部尚书现在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把葬礼给办大、办好、办隆重！
    皇上啊
    您在天有灵要是看到了，一定要保佑我福寿绵延，保佑我家子孙后代出几个聪明人，我家世世代代都必为大宴效忠！
    朝臣散开，可场外的人群却久久不散。
    赵治和赵子宥一前一后的离开，回宫的路上一片沉默。
    “父皇他成仙了？”
    “皇爷爷他成仙了？”
    刚回宫，父子俩眼神一对，默契十足道。
    赵子宥又立马问道：“父皇，皇爷爷那么看重你，这事儿您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瞒？”
    赵治：……
    “你皇爷爷想成仙，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他一句话没提，我还以为……假的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
    父皇！
    临到头您还给我这么大个惊喜！
    ①部分摘抄自秦始皇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