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安一进院就看见——
面容娇艳的舒姣躺在院里那张紫檀木吉祥如意躺椅上,轻轻晃动着。
卸掉她行走在外时那满头流光溢彩的珠翠之后,长发落在肩前,那张脸甚至比即将落下的夕阳余晖更加绮靡。
如青葱的指尖,随意把玩着一串翠绿的十八子。
白与绿的对比极其夺目。
她的婢女青月站在她身边,厉声呵道:“手脚都麻利些,眼瞧着天都快黑了,可别耽搁了主子的时间。”
一副仗势压人、趾高气昂的模样。
但郭荣安并不在意。
他目光牢牢锁定在舒姣身上,两只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沉醉。
真漂亮啊
这是他用钱财荣宠滋养出来的、艳丽至极的美人花。
那些人老说他过于宠爱舒姣。
不是他吹,就自家小心肝这模样,不值得被偏宠吗?
“姣姣。”
郭荣安展开笑脸,凑到舒姣跟前。
舒姣偏头看他,“来得正好,瞧瞧这手串漂亮吧?”
通体一色,都是清透而浓郁的绿。
下方挂着几颗粉色碧玺,中间是用金线和几颗宝石打造出来的一个小巧精致的六花瓣,确实漂亮。
郭荣安点点头。
“呐~我特意给你挑的。”
舒姣似赏赐一般,把手串丢到他手掌中。
嚯
他小心肝居然还记得给他挑手串!
真罕见呐!
郭荣安想着,脸上的笑容倒是越发明显了,“姣姣待我真好。”
齐思:……
齐思跟在他身后,都没眼看。
世子爷啊
您真不觉得那手串眼熟吗?
这不就是今日舒姨娘要来的那一批珠宝里的吗?
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你清醒一点!
郭荣安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还笑吟吟的陪着舒姣说话。
又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院里才彻底消停。
舒姣把手一抬,旁边的婢女和郭荣安几乎是同时伸出手去扶她。
舒姣扫了眼,把手搭在郭荣安手中,“今儿算本夫人高兴,都赏二两。”
闻言,已经累得不行的下人眼睛瞬间亮得仿佛开了几百瓦的大灯,真情实感道:“多谢舒姨娘。”
那可是二两啊!
他们这些杂役,一个人月俸都没二两呢!
一个个对舒姣,好感度直线上升——
虽然舒姨娘没事就爱作妖作怪的,脾气不好爱打人,不好伺候,但她出手大方啊!
有赏钱是真给!
他们这些为奴为仆的,来府上伺候主子,不就是为那点银子吗?
再说,脾气不好的主子,遍地都是。
遇到舒姣这种,也就是被打两下,被骂两句,但银子多啊!
要摊上那种脾气不好还吝啬小气的主儿,罪没少挨,银子还没多少,那才惨呢!
下人们收钱走人,齐思看着婢女送到跟前的银子,“啊?我也有?”
他没帮忙。
也不是宜心院的下人。
这莫不是要收买他?
青月看清楚他的神色,把银子往他手上一塞,“主子说了,院里人人有份。”
少自作多情了。
我们宜心院还用收买你?
青月又挨个儿给人发银子去。
齐思捏了捏银子,沉默片刻,赶紧跟上郭荣安的脚步。
天色日渐黑沉下来。
烛光摇晃间,珠帘里的影子也在摇晃,只可惜声儿被枕头捂得严严实实,不叫外人听了去。
出门在外,到处都是人,到底是有些顾忌。
回了家,能玩尽兴了。
幸好郭荣安不是第二天就要走马上任,否则他估计要成为第一个刚报到就迟到的人。
两人迷迷糊糊睡到晌午才起。
折腾几日后,郭荣安总算要进宫了。
当大清早万分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瞬间,郭荣安觉得这个官儿也不是非做不可。
二十多年来,哪一日他不是睡到自然醒?
突然让他天不亮就起,这不是折磨他吗?
郭荣安眼睛都睁不开,张开手臂任由仆从给他换好衣服,两脚一迈就想往床上扑。
“世子!您今儿要进宫啊!”
齐思恨不得抓着郭荣安的脑子使劲儿晃,把他晃醒过来。
郭荣安半睁开一只眼,“爷不……”
话说到一半,看到床上舒姣朝他投来的眼神,他瞬间浑身一个激灵,大脑立马清醒过来。
“你说得对,爷要进宫!”
他把腰背一直,“姣姣,我先走了,下值就回来。”
快、快走!
再不走,他小心肝儿的眼神要把他活剐了!
舒姣见他慌不择路的跑出来,唇角一勾。
小样儿!
治不了你了还!
然后倒头睡了个回笼觉。
那头,郭荣安坐马车迅速入宫走流程办手续站岗。
无聊啊
好无聊
御前要什么侍卫?
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宫里放肆,敢在宫里刺杀皇帝?
啊!!!
郭荣安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脸站在被安排好的地方,浑身散发着一股“不能招惹”、“即将爆炸”的气息,让来来往往的朝臣和同事们,看得都不禁直点头。
皇上果然眼光敏锐。
这忠武侯府的世子,从前只听闻是个荒唐、胡作非为的,却不曾想竟如此凌厉沉稳。
果真……传言误我!
与此同时,看着情报头子进门,得了一叠证据的景章帝,情绪也不太好。
他看了眼郭荣安——
运气不错啊
他儿子们的安排,倒是全便宜了这小子。
无聊到到处打量人的郭荣安,迅速捕捉到景章帝的眼神,立马来了精神,“皇上?”
是不是有事儿吩咐?
您赶紧说,我给你干!
景章帝被他喊得一愣,心道:这小子好生敏锐,他看一眼就被发现了。
“无事。”
郭荣安瞬间就蔫了。
没事儿你看我干嘛,我闲,你也闲吗?
景章帝都被他这极为明显的情绪变化逗笑了,“就这么想替朕办事?”
果然是年轻,还没经历过官场的毒打,干劲满满的。
“是啊。”
郭荣安老老实实应声。
他闲得脚下都要长草了,想出去动弹一下。
也不知道皇帝咋想的,把他调到殿里守着,害得他想找人替一下都不行!
“那你就跟孙自忠出宫一趟吧。给朕把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叫进宫来。”
儿子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跟他耍起心机了。
就是手段实在愚蠢浅薄了些,真对不起他给他们请进宫来的那些人杰啊!
尤其是老二……
愚不可及!
景章帝似有若无的嘲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