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驱车赶往酒店,在小陈的带领下进入了酒店厨房后门的巷子里。
这是一条狭小的胡同,厨房下班后清理的积水全往这儿扫,当日的痕迹早被冲刷走了。听小陈说这儿几乎没什么人走,夜晚就更少了,又黑又滑的。
孔芷熙觉得凡走过必留痕迹,她顺着巷子往外走,看到了远处的垃圾桶流出红色的水,走近一看,正是闷骚姐的另一只高跟鞋,因为质量不好,人造皮革上的红漆顺着垃圾桶里渗出的液体流到了地面上。
李理拿出塑料袋,装好,密封,准备带回去化验。孔芷熙说:“就你们这技术也就能验个指纹,万一没有指纹不也白瞎。”
“说不定呢。”李理觉得这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走吧,回去找老隋。”孔芷熙开始有些颓废,坐在回去的车上一言不发,她开始犹豫,这个游戏她还能不能继续待着。
“没关系,我们已经找到凶手了。”李理看出她的不安,开口安慰,希望她可以熬过这一关。
“……嗯。”许是她也想骗骗自己,想了半天,回了这么一个“嗯。”
“你……还记得外面的事吗?”她开口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外面?哪里?”李理有些不明所以。
傅严说的没错,他都忘了,只记得游戏里的事。
“父母兄弟?或者朋友呢?”芷熙不死心,继续追问。
“父亲……只记得小时候对我很严厉。你的父母呢?”李理以为她只是想转移话题,就顺着问起。
“呃...算了,不记得就以后再说吧,对了,老隋是什么来历?”她又开始打听起老隋。
“老隋,是个医学生。年纪不大,但也不记得为什么开始叫他老隋了。”李理也想不起游戏里很多东西的设定,仿佛他也只是在扮演着一个不问缘由,不知因果的角色。
到了警局,李理拿着鞋子径直去找了老隋。芷熙站在审讯室,看着坐在里面的人,外面还铐着一个孩子。她找了个面包,打开包装递给外面的那个孩子,坐在他旁边开口问他:“你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吗?”
“爸爸说妈妈太累了,要回天堂了。”小孩子很饿,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
“你想妈妈了吗?”芷熙盯着他被拷红的手腕,觉得很是可怜,却也不敢替他拿来钥匙解开。
“想,但是爸爸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他今日就这么坐着,也无人能够替他洗把脸,给他递瓶水。
芷熙拿来一瓶水,打开喂他喝了一口。“好吃,我想给爸爸留点儿。”这般懂事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芷熙找了个湿纸巾,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灰,他冲着她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和些许麻木。
芷熙回到审讯室,一言不发地坐在男人对面,许久,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孩子就在外头,许久没吃上东西了吧?”
“我...能见见他吗?”男人抬起眼眸,渴求着。
“可以告诉我了吗?”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四年前就认识,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文员,我是地铁公司的维修工,我们相爱,结婚,生下了小树,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生了孩子后,开销变得越来越大。我知道,一个维修工赚不到什么大钱。工友们偶尔会在空闲时打打牌,赌点小钱。我有时也会参与,赌点小钱,后面我开始下的赌注越来越大。有一个工友就带着我去了赌场,赌球,赌马应有尽有。一开始,我是赢钱的,我赢了不少钱,她看我带着钱回家,倒也不会说太多。后面就开始越输越多,欠下好大一笔钱。我被公司辞退了,外面追债的人也到处在找我,小树也没人带。所以,我就躲在家里带孩子。我老婆没有办法,为了赚更多的钱才去做的陪酒。”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芷熙只觉得这段话说重于泰山,每一个字都像是给那个孩子的人生带上枷锁。
“为什么不报警?”她知道问这话似乎意义不大。
“整个职业城,警察才几个?谁能管得过来?如果她的尸体不是在闹市区发现,你们会管吗?”
“为什么要取出体内器官?”
“职业城里,安然死去的人,尸首也会跟着消失。她躺在那儿时,安安静静的,只是流了好多血,尸身完好,我以为她的执念是想回家就把她带回了家,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化个好看的妆容,她最喜欢那双红色的高跟鞋,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送给她的。可是,不见了一只。我把她安顿在冰箱里,想着回去找到了给她穿上,她或许就没有执念,会像所有在职业城消失的人一样。可是,我没有找到,你们找到了吗?”他的眼里含泪,像是在诉说一段注定是悲剧的爱情故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取出她的器官?”芷熙有些恼怒,语气重了些。
“小树想妈妈,我也害怕以后都看不到她。我就想着到医院里偷些福尔马林,至少她的心能一直在。”
孔芷熙不想再问下去了,走出了审讯室。那个男人在她身后咆哮着问她找到了那只鞋没有。
她走到法医室,李理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没事儿吧?”
“查出什么了吗?”她问老隋。
老隋说高跟鞋底部靠近跟的部位有一枚指纹,现在在比对。
李理说比对需要一段时间,拉着她走出法医室,进了他的办公室,并且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真的没事吗?”李理依旧担心。
“没有,这个案子...他们...也会消失吗?”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开口问他。“哦~我还是找那个狗屎问好了。”李理拉住她的手,犹豫了两秒,开口说道:“咳咳...其实,你可以先问我的。”这话还没说完,他的耳朵又开始微微泛红。孔芷熙看了看他抓着的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喜地说道:“你想起来了?”
李理只是觉得他作为一个管理者,她有事应该先找他商量,如今傅严倒成了比他更有用的人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要我想起什么?”他有些莫名其妙。
孔芷熙挣脱他抓住的手,在他对面坐下,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通关的。“凶手应该不是发财哥,孩子看起来也是无辜的,现在只能看那只鞋上能有什么线索了。”
她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其实那条巷子有没有监控的?”
“没有,一开始就问了。”
她点点头,想来也是。
老隋比对出结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是一个叫曲径幽的人,说是一个在证券公司上班的中年男人。
二人查到这人的住所时,他们一家正在吃饭。房子很大,老婆漂亮,孩子优秀,是个看起来挺幸福的一个家庭。被带走时,他还与老婆孩子解释说可能是公司的事。
他穿着体面的衬衫,梳着油头,大肚便便,是个标准的油腻男。坐在审讯室时,他时不时要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见过闷骚姐吗?”
“见过。”
孔芷熙在玻璃镜前看着他的行为举止,认为他百分之80应该是凶手了。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她便到法医室找老隋,想着是不是可以跟他蹭顿饭。
老隋不在法医室,他桌面上的电脑还开着,上面是那双鞋的照片,她站在那儿看了很久,犹豫着是不是要翻看一下这台电脑,也许有什么是可以证明他是不是卧底呢。
“芷熙!看什么呢?”李理敲着窗户大声喊她。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他。“他不是凶手。”李理招手示意她出来。
“嗯?什么?”她也未曾料到。
“他的确与闷骚姐有过交易,当晚路上湿滑,出酒店门口时,闷骚姐高跟鞋脱落,他帮着捡起替她穿上的。他本想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李理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