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守着的小哥推着孔芷熙到了IcU的那扇玻璃窗前,看着病房里躺着,身上插着氧气瓶的男人。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去找档案,她在档案室忙活,只听见他喊了几句:“老钱,我想看看0317的案宗,帮我找找。”那个声音粗犷又焦急,还有点不耐烦。
那会儿是她刚被借调过去没几天的时候,档案室的东西她还没搞清楚,觉得反正也不是找她的,也没有理会。
“老钱,人呢?没人我可自己找了啊?”听这话像是真的着急了。
她还是走出来见了他,不耐烦地告诉他:“哎哎哎,别喊了,办公室找他开条子。”
“你是?”他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好像站在他眼前的是个嫌疑人。
孔芷熙第一眼见到他时觉得不像个刑警,180几的大高个,穿着一件黑色t恤,剑眉星目,脸上除了有些疲惫,倒也算干净。
“江阴派出所借调来的,你到办公室找钱科开条子就行。”她也不愿意多搭理,又开始干自己的活儿。
老钱带他来找案宗时,他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新来的那个女的叫什么?”
老钱看了一眼她,说道:“孔芷熙,江阴派出所借调来的,说是来帮忙三个月。”两人在那个办公室仿佛当她不存在。
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句:“熙熙。”
老钱在登记的手突然就停下了,看了李理一眼,又看了孔芷熙一眼,看热闹似的取笑他:“看上了?”
李理略过他的调笑,拿过他身边的档案,说了句:“看完了还你。”
他看过的档案经常忘记还,老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让她去催,以至于她总是听到他喊她熙熙,说实话,这名儿,她妈都不会喊,因为听起来怪矫情,一个男的这么叫她,只会让人觉得油腻,但也不打算矫正,因为她也就待三个月,更何况她也不屑于与他有太多交流,警察这个职业不在她择偶的范围里。
现在她作为他老婆,也是应该来看看的。他若是不醒,她岂不是成了寡妇?而且,她还没搞清楚之前的那起案子,凶手还没抓到,若是让凶手知道他们假结婚,是不是会暴露他们刑警队的计划?李理昏迷前也没告诉过她呀,这要是真因为她凶手跑掉了那她岂不成了罪人?
“小孔警官,怎么到这儿来了?”身后响起一个男声,孔芷熙转头看了看,是江院长。
“我来看看。”她总觉得在哪儿听过或者是见过这个江院长。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李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爱人现在能不能醒很难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琢磨不透这个院长,也摸不透里面躺着的李理,只能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相信贵院的医术。”
江院长笑了笑,客气地说:“我推你回病房休息。”孔芷熙点了点头,道了谢。
江医生又带了一批医生查房,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孔芷熙觉得恢复的还行,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这伤口还得看后面的恢复情况,可能还得几天。”江医生回答的也不明确。
下午的时候,纪委又派了人来,问了一些爆炸案的细节。
孔芷熙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那天她值班,半夜一点多接到电话,说是公寓楼里有人在吵架,吵得挺大声,让他们派人去看看,她带了个协警一块儿到了那层楼里,看到那扇门虚掩着,协警说要上个厕所,她就让他去了,推开门后就看到了李理被人拿枪指着,她随即也掏出了电棍,接着就被炸伤了。
“李队没有跟你们所报备这次行动吗?”
说起来,她好像一直没听到有人提起那个协警小张:“我没收到具体的通知,小张呢?”纪委问话的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继续问道:“知道是什么人打电话报的警吗?”
“不知道。”
两个纪委的人面面相觑,说道:“爆炸发生后,我们查了你手机里的通讯记录,那个报警电话是个临时卡,至于小张已经被收押了。”
她很惊讶,下意识地问出声:“哈?”
两人也不再回答她,客气地说道:“关于爆炸案,你如果想起什么了,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结果纪委的人刚走,刑警队又来人了。
“嫂子,我们还是想问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也想知道李队这边有没有跟你聊起过什么案子的事儿。”是那个临时队长,他长得算是那种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但是又很刻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正义凛然,秉公办事的样子。
她有些不耐烦,“我们从不聊工作上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查什么案子,我们派出所这边,有刑事案,那也是刑警跟你们支队的人对接。”
他不苟言笑,刻意地强调:“我们也是希望能尽快证明李队的清白。”
孔芷熙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挑眉看着他,也不接话,让他继续说。“希望你能配合。”他还是有些心虚,眼眸低垂,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
“很多事只有他知道,你们还是等他醒吧。”她想休息了,不愿意再跟他们多说。
夜晚睡着后下起了暴雨,窗外的雨声、雷声啪啪作响,孔芷熙心口隐隐作痛,她梦到自己回到了爆炸案前,她推开那扇门后,李理冲她吼:“你来干什么?”她看了一眼举着枪的人,脸色惨白,消瘦,对于她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笑的有点变态,地上还躺着一个中枪的,是刑警队的小赵,如果不赶紧送去医院,怕是活不了了。
她缓缓地抬起手,想要对肩膀上的对讲机说些什么,李理喊了一句:“小心!”接着她就被抱着跳到了楼下,昏迷前她听到了枪声。
惊雷炸响,她坐了起来,心口和伤口都跟着一起痛,黑夜里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缓了缓气息,耳边响起李理的声音:熙熙,熙熙......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那股味道,这会儿怕是很难入睡了,她发呆看着那扇窗,没看几分钟她就睡着了,只是身上的疼痛感让她时睡时醒。
李理回到了那个废弃的化工厂,看着那两池子水,他试着跳进去很多次,每一次都像回放一样让他回到这之前,他找不到绑架案的凶手,也找不到带他们到这个化工厂的人,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死也死不了,活又活不成。他找了两个铁桶,搭在那扇大门前,就躺在那儿,既然死不了,那他就在这儿守着,守到那些人来。
孔芷熙早上起来时,又到那扇玻璃窗前看了看躺在里面的李理,江医生说等她行动方便了,可以穿着防护服进去跟他说说话,她尴尬地笑了一下,进去跟他说说话?说什么?提醒他纪委和刑侦都在怀疑他?他母亲正在里面帮他擦拭身子,有些力不从心。
“姐,你要是想哭可以哭出来的。”孔芷婷看着她,觉得她在假装坚强。
孔芷熙满脸问号,说起来他们结婚以后好像没怎么在一块儿待过,顶多就是他交代要回家吃饭什么的,更何况,她放在他那房子里的衣服都没几件,说起这个,她好像没听李理母亲问起过这个事,不会露馅了吧?
“爸妈今天没空吗?”她身上这件病号服越来越大了,她不能再这么瘦下去了,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好吃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