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落拿着笔和本子清点着嫁妆,顿了顿,随即又说道:“娘家总要有人在,更何况安江这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哎呀,这嫁衣怎么是西式的?这些佣人真是……”
“落落,你别忙了,爷爷给我准备好嫁衣的。”瑶儿知道她心里从未放下过,说的多,也只是揭她的伤疤。
瑶儿从箱底翻出爷爷给她准备的嫁衣,摊在床上,顾槿落想起母亲给自己留下的那块怀表,父亲从未如此细致地替她准备过嫁妆,留给她的都是钱和那堆产业,告诫她那些产业背后是无数个员工的家,不可让他们无家可归。禁不住落下泪来,差点掉在那件红色的嫁衣上。
她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擦擦眼泪摸着嫁衣说:“真好,爷爷还给你准备了嫁衣。”
“落落,等你成婚,姐姐也给你准备嫁衣,一针一线给你缝。”瑶儿知道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都有很多苦楚无处说。
“不用,我顾槿落成婚,当然要找最贵的设计师做。”她扯出一个笑来,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这个姐姐。
“瑶儿,你记住,杨家要是给你什么委屈,顾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随时都可以回来,不要妄自菲薄知道吗?”她站起身,转过头用帕子擦擦眼泪,交代着。
瑶儿知道,她一旦嫁出去,这个顾家花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叶梵回到京华,仍想不起来那块怀表对他有什么意义,受伤后,他留下后遗症,选择性的失忆,很多事只有一些片段,对于杨霖,他也只是大概记得在军校时的一些事。
江云冉从驻军医院一直负责他的伤势,战争结束,她便跟着回叶府当起叶府的家庭医生,杨霖知道事情原委后就希望能让他想起与顾槿落的一切,时常在他耳边说他们以前的事,他还是想不起来。
他找到江云冉,希望能劝她不要对叶梵用情太深。
江云冉在部队给他治伤时,看他总是拿着那块怀表看就知道那对他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有意中人。”她早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是无论是因为他的伤还是因为他这个人,她都没办法放下。
“江医生,你何必这么难为自己?他如果真的对你动心了,不会让你一直这么等着的。”杨霖既担心叶梵对这个医生真的会日久生情,也担心他以后真的想不起来。
“小杨将军,我也想见见你口中的这个顾槿落。”江云冉一直也想知道那个怀表到底有什么故事。
瑶儿出嫁那日,杨淮琛一直哭,要顾槿落抱着哄才肯停下来,她便只能送嫁到门口,刘妈知道她心里难受,想要替她抱抱孩子,吴伯拉着她摇摇头。
报纸头条到处都是杨顾两家联姻的消息,顾槿落却把大门紧闭,不愿见客,在家逗淮琛。
两日后,顾槿落半夜睡不着,站在二楼,看着空荡荡的顾家花园,从京华回安江有三年了。
她在安江办了一个孤儿院,每周二她都身着素衣去给孩子们送东西,带着淮琛,这天在路上,有人在广场上发表演讲,她觉得有意思,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然后吩咐身后的警卫:“查查这人的身份。”
那日发表演讲的人叫沈则清,父母都是外交官,他是个大学教授,创办了共青社,正在招募社员,但是拉不到赞助,她把人找来,坐在茶室聊。
自她回安江,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她不胜其扰,找这个人来提议假结婚,她可以出钱赞助他创办这个共青社,他替她挡住那些假意提亲的人。
淮琛在瑶儿嫁入杨家半年后被送回京华。
顾朗还是与周梦璃成了婚,新总统也上任,顾家又给他送来一大笔钱,才保住军火的那条路线。
顾槿落与沈则清相识一年后对外宣布婚讯,引起安江一片哗然,顾朗连夜坐火车赶回安江,想问清楚事情原由。
看他风尘仆仆,顾槿落停下手里修剪花草的动作,问道:“见过嫂子了吗?”
“这个沈则清是什么人?”他拿着报纸质问。
“则清?国立大学的教授啊,你妹夫。”她想过宣布结婚会有很多人有疑问,知道自己总要来来回回解释。
“为什么要跟他成婚?”顾朗对她这个态度有些恼怒,觉得她把婚姻当成儿戏。
“我们两人心生好感,家世相当,所以就成婚了啊,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吗?”她继续修剪花草。
“落儿,我知道叶梵的退婚你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儿戏就说成婚吧?”
提到叶梵,顾槿落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么多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再次听到,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
顾朗夺过她手里的剪刀,她扯出一个笑来,回道:“好啦,哥,始终都要成婚的,则清人很好,待我也很好,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儿戏。”
顾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再一次跟她确认:“你想好了吗?”
她点点头,把剪刀收起来,放到客厅的抽屉里,把自己关在书房。
京华的大街发生枪击案,叶梵与江云冉就在那条街上走着,枪声从他耳边划过,他往楼上看去,枪手躲在古巷公寓的三楼,看他往楼上看,便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
叶梵把江云冉送到街对面的墙柱上,交代她别乱跑,穿过马路往公寓跑去,进入公寓,他想起自己好像在这儿给一个女人穿鞋的片段。
枪手从楼上下来看到他,与他扭打起来。
枪手用枪柄往他头上打,他一阵晕眩,接着就是眼前一黑。
梦里,他全都想起来了,怀表是顾槿落的,她在等他,他寄出去的那些信,她一封也没有回,她是不是生气了?
他只觉得有人扼住他的喉咙,阻止他醒来,他急的直冒汗,身边有个女声喊他:“行知,你怎么了?”
他憋着好大的力气才挣脱那只手,从睡梦中醒来,拔掉手里的吊针,要去找杨霖,找苏瑶儿问问清楚,为什么顾槿落不给他回信。
江云冉在他身后喊,没有用,叶母听到动静,看到他跑出房间,问道:“你去哪儿?行知!”
“我去找落落!”他交代后就往杨府跑,手上的针口还流着血。
听到他说什么都想起来了,瑶儿很生气地质问他:“想起来了?那为什么要写那封退婚信?”
“什么退婚信?我没有写过。”他坐在沙发上也难掩着急,佣人在帮他止血。
“你还有脸说?落落看到那封信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包什么包,让他就这么流着!”瑶儿怀着孕,气的肚子疼,要站起来走两步才能缓解。
杨霖赶紧安慰自己太太,让她别动了胎气,让她回房休息,她看看叶梵,还是气不过,咬着牙说:“不行!我要看着他忏悔!”
“什么退婚信?我没写过,谁给的信?”他迫切的想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怎么就成退婚了?
“朗少爷说是从军区医院转到京华的,所以由他转交给落落。”瑶儿想起几天前收到顾朗的消息,落落成婚了,不知道该不该与他说。
“我去安江找她说清楚。”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佣人一时没注意,棉签一下子搓到伤口上,他痛的下意识喊出一声:“嘶……”
“你别去了。”瑶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杨霖也抓住他的手腕,说:“新任总统要求驻京将军不得随意离京。”
“那怎么办?我去找顾朗。”
“叶梵,这么多年,你别去了,她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瑶儿觉得既然错过,那就没必要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