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赌气
作者:归彧   公主的掌中夫最新章节     
    沉默了片晌,容北书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战栗:“是没有必要”
    墨玖安望见了他眸里的朦胧色泽。
    她不再勾他下巴,而是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他胸膛,面上的戏谑也尽数收敛,眼底浮上层层温柔缱绻。
    “本宫倒觉得,很有必要”
    她明显放软了声音,语气里少了些撩拨的意味,反而透着几分真挚。
    这一刻,容北书仿佛回到了她中毒的那一日。
    因为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目光柔情似水,望向他的眸里透着欢喜,带着真诚,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情愫令他沉迷。
    容北书呼吸骤然一顿,心头莫名躁动。
    他喉结滚了滚,怎么也无法移开目光,鬼使神差地问:“理由?”
    “因为这样就能让你明白过去的种种”
    墨玖安的声音又轻又软,边说边慢慢低下头。
    近距离对望时瞳孔无法聚焦,这令她那双桃花眼更加勾人心弦。
    在她渐渐靠近时,容北书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沉重而急促的气息。
    他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灵魂深处的欲望在不断叫嚣着,试图吞噬他的理智,让他沉沦在她香甜的气息中。
    然而脑海中那一条理智的弦却迫使他在最后一刻转过头去。
    墨玖安顿了一瞬,忽而肩膀一紧,被那双宽大的掌心轻轻握住,然后就被他推着坐直了身。
    容北书推开她后急忙站起来,连走几步,拉开他自认为的安全距离后才停下。
    墨玖安坐在软席上,暗自调整乱了的气息。
    方才,她竟想亲他。
    想亲他也没什么,但是被他躲开了,这就让墨玖安有些尴尬。
    渐渐冷静下来后,这种尴尬多多少少就会转化成愤怒,自我怀疑,还有满满的疑惑。
    墨玖安静静地瞅着那一袭颀长劲瘦的背影。
    即便看不到他正脸,但是从他紧攥的拳头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墨玖安也能判断得出来,容北书此刻正在努力平复心绪。
    “容少卿这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吗?”
    墨玖安的声音回归了正常的语调,她说着缓缓起身,慢步走向他。
    墨玖安在三步之远停下脚步,看向他道:“本宫可以配合,不过本宫没什么耐心,最多陪你演三天”
    话音刚落,只见那高挑的身躯僵了一瞬,随即,那一袭背影传出阵阵低笑。
    容北书微低着头,不知在笑些什么,墨玖安眼底浮上一丝疑惑,蹙眉观察。
    片晌后,他渐渐停下,缓缓抬头,清冽的声音裹挟一丝愤懑:“玩儿?”
    说罢,容北书慢慢转身面向墨玖安。
    墨玖安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神色。
    他耳根和脸颊依旧带着方才的那一抹红晕,但是面上早已不见方才的恭敬温和。
    此刻,他的那双眼睛犹如漆黑的夜里深不见底的井,隐隐透着几分寒意。
    墨玖安不禁愣了一瞬。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公主总是这样,无聊了就要拿我解闷儿”
    容北书长睫微颤,不甘与委屈席卷内心,近乎祈求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恳请公主,莫要再捉弄微臣,若公主实在无聊,微臣派来了那些暗影公主随意差遣”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咽苦涩的喉咙,“臣,已经没有心思陪公主玩儿了”
    无聊?暗影?
    所以在他眼里,她墨玖安对任何男人都可以放下身段撩拨?
    墨玖安眼底的怔愣渐渐消散,双眸也随之变得有些黯淡。
    她就那般静静地瞧着他,沉默了很久。
    墨玖安轻轻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嗓音冷如冰雪:“好,既然阁主都说可以,那本宫还有什么好拘谨的,他们一个个宽肩窄腰大长腿,本宫刚好喜欢这样的,那本宫便应了容少卿的话,每天捉弄一个,就像方才那样”
    墨玖安说着,向容北书靠近了一步,故意降低音量:“容少卿觉得,他们有你这么强的定力吗?”
    容北书的那段话被墨玖安听出了别样的意思,然而墨玖安因赌气而说出的那些话落在容北书耳朵里,又怎么可能生出好的意思呢?
    听到墨玖安的话,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奔容北书天灵盖,怎么也压制不住。
    像方才对他的那样?
    容北书下颌紧绷,眸里泛起些许红血丝,额间隐隐有青筋暴起。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妥协,傲娇的他一旦较劲儿起来,全身上下就属嘴最硬。
    二人谁也不服输,就那般对视片晌,容北书牙缝里蹦出了一句:“公主随意”
    说罢,容北书转身便走向门口。
    “容北书!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
    墨玖安一声怒唤,容北书脚步顿停,没有回头。
    他紧凝的眉心这才渐渐松开,眼底顿时变得有些波澜起伏,“那公主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吗?”
    听到他近乎哽咽的声音,墨玖安眸光微动,可还不等她回应,容北书的背影传来一声无力的叹息。
    “恕微臣,心无余力”
    万丈苍穹之上乌云密布,星光黯淡无光,上弦月散发着微弱而清冷的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苍茫大地。
    容北书疾步走出了公主寝殿,刺骨的冷风直吹脸颊,还了他些许冷静。
    容北书的本意并不是想惹怒她,他那些复杂的情绪,心中生出的愤懑也并非是对墨玖安,而是对他自己。
    因为在不确定她意图的情况下,容北书依旧忍不住动容。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但是再见她的那一刻,容北书还是会心跳加速,情绪轻轻松松地被她左右。
    自从她出现后,容北书总是对自己生出阵阵鄙夷。
    她会乱他心绪,会让他越来越不像自己,做出与理智背道而驰的事。
    这会让容北书烦躁。
    他在赌气,只不过不是和墨玖安,而是在和自己赌气。
    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容北书就越和自己较劲。
    他很不喜欢陷入被动。
    起初墨玖安拿兄长威胁他时,容北书甚至动了杀心。
    因为当时,除了除掉她之外,容北书找不到其他解困的方法。
    这么多年来他行事果断狠辣,永远都只会选择对自己和兄长有利的道路,对不相关的人和事物冷漠旁观,只谈利弊不谈感情。
    这种行事风格的形成固然离不开他年少时的经历。
    容北书生下来就父母双亡,他从来都不过生辰,因为他的生日便是他父母的忌日。
    这样的孩子无疑会被世人看作是不祥的征兆,更何况正室对他母亲怀恨在心,他能平安地活到六岁全靠他母亲的婢女以命相护。
    六岁那年她死后,容北书便孑然一身,直到容长洲出现。
    那几年里,衣食炭被容府的下人抢的抢,偷的偷,保命的饭食,保暖的衣服,冬日的炭火,都是他与容府的下人周旋所得。
    所以在那么小的年纪,容北书就已经明白,谁手里的筹码多谁就越有可能活到最后。
    他更是养成了无论何事都必须进退自如的习惯。
    可自从遇到墨玖安之后,容北书在频频打破自己的原则。
    也包括这一次,理智告诉他及时止损,可他的心总是出现问题。
    理智与情感的撕扯并不好受,容北书知道,这种痛苦的尽头只有两种结局。
    要么理智胜出,自此,他便麻木地活着。
    要么情感胜出,然后,他便清醒地沉沦。
    正月的夜晚寒风刺骨,随着他步伐加快,冷风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切割肌肤。
    容北书的步伐并没有因此而减弱,直到跨出公主府走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后他才停下。
    许是方才走的太快,容北书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气息,大口大口地喘气。
    又许是冷风吹的,那双被他攥的泛白的手在微微颤抖。
    容北书微低下头,闭上了双眼。
    小巷子两边的房屋参差不齐,高度与屋檐的形状不尽相同,进而形成了一条明显的明暗交界线。
    容北书站在光幕里,灰白锦服上用银线镶嵌的鹤羽纹路发出微弱的闪光,淡淡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的他浑身清冷孤寂。
    他虽低着头闭目顺气,可那颀长的身躯依旧挺拔笔直,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边,过了良久后,紧攥的拳头才渐渐松劲。
    他缓缓睁开双眼,面色重归平静,远处静候的那一排身影这才敢轻步靠近。
    他们并没有走出那条明暗交界线,一身黑衣完美隐于黑暗。
    容北书只是微微侧头,余光一瞥,那十二个人立即半跪下去,抱拳行礼。
    站在他们最前头的那个人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下跪,而是走向容北书。
    他跨过交界线,微弱的乳白月光渐渐向上,最终照出了那双明亮的凤眼。
    陆川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抿了抿唇,“阁主,其实他们...”
    “那两个人呢?”
    陆川本想替那两个陪悦焉玩耍的暗影求情,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容北书不冷不热的一句疑问断了话头。
    陆川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用一副“我尽力了”的表情看向黑暗处,不出须臾,黑幕里走出了两个身影。
    他们二人走上前重新跪下,低头静待容北书处罚。
    容北书这才转头看向他们,“抬头”
    那俩人咽了咽唾沫,迟疑片晌才慢慢抬头,即便是面具之下,他们依旧垂着目光,丝毫没有冒犯直视。
    他们脸上的胭脂水粉早已清除干净,容北书的视线转而往下,缓缓扫过他们的肩膀,腰身,还有双腿。
    陆川静静地观察着容北书的表情,只见容北书居高临下地扫视二人,那双幽深的眸里隐隐闪过几缕瘆人的冷冽。
    陆川以为容北书是因为他们配合悦焉而愤怒。
    陆川刚鼓起勇气想为他们求饶,却被容北书抢先了一步。
    “都起来”
    这一句是对所有人说的,远处的十人齐齐起身,容北书跟前的俩人先是犹豫,随即小心翼翼地起身。
    等所有人起立后,容北书的视线一个接一个地扫过,让陆川愈发捉摸不透他的情绪,以及他这眼神背后的含义。
    片刻后,容北书慢步向那群暗影走去,那俩犯错的暗影立即退到一边让出了道路。
    容北书并没有走进黑幕里,而是刚好在明暗交界线一步之远的位置停下。
    容北书半张脸隐于黑暗中,另一半的面部线条刚毅而深邃,高挺的鼻梁显现在淡淡的月光中,勾勒出完美的侧影。
    容北书眸中透着一丝冰冷与威严,直直望着黑幕里的身影,自带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之后,公主有可能会给你们安排任务”,容北书刻意停顿了一瞬,沙哑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该知道吧”
    用慢悠悠的语速听似平淡地说着,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是警告味十足。
    那十二人不禁后背发凉,齐齐抱拳颔首。
    转身离开之前,容北书又上下扫了几眼,声音带着几分气性,命令道:“多吃点”
    陆川很少这般疑惑。
    他跟了容北书很多年,励志做一只聪明的“蛔虫”,很多事无需容北书挑明他都能领会得到。
    刚从公主那里出来,容北书表现出什么疯样子都能理解。
    但是此刻,容北书的言行举止多少有些莫名其妙,让陆川也搞不清楚状况,更是猜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他不惩罚陪悦焉玩耍的那两个暗影了?
    至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阁主有害无利的事情不该做,那十二人自然心中有数。
    但是这个“多吃饭”是?
    直到容北书走出三步,陆川才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
    “阁主,已经吩咐过袁府的暗探,接下来会重点收集关于袁婉清的所有消息”
    容北书回了句“嗯”,目光平落远方,没有理会身侧那双探究的目光。
    见容北书沉默许久,陆川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在公主那里闹得不愉快。
    这半个月以来,阁主失恋折磨自己,最终受罪的却是他陆川。
    陆川心里嘀咕着,摸了摸脸颊,再低头看了看肚子,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
    他也瘦了,阁主咋不想着劝他多吃点呢?
    陆川如此想着,不自觉地嘀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