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宗室的那些人跟着老八干的那些破事儿雍正都记着呢,这时候就该猫着别出来,现在跳这么高,真的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海棠扶着五哥坐下,从秀楠的手里接过茶水递给他,就说:“您就是好脾气,就该拿大棍全部赶出去。平时提笼架鸟不事生产,现在还不知足,美的他们找不到北了。”
雍正立即附和:“就是,若是祖宗有功劳朕也不说什么了,就凭着有亲缘如此指手画脚,实在可恨!”
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不想忍了,转眼想到了一个办法,就跟老五阿哥说:“你现在出去跟他们说,就说朕说的,日后除了世袭罔替的王府,其他人想要承袭爵位要经过宗人府和皇帝考核,没考核过的全部是闲散宗室,无品级无职差和庶民一样,要么出去科举,要么自谋前程,别想让朕花大把的银子养着他们了。”
老五阿哥惊呆了:您知道现在有多少闲散宗室吗?闲散宗室也是人很多的啊!
老六阿哥小声说:“那些人都是金枝玉叶,要是出去做贩夫走卒也罢了,靠自己吃饭不说什么,若是卖儿卖女,把子女给人为奴这不是折辱了祖宗?”金枝玉叶这个词儿也不单单指的是公主。
雍正问:“你说怎么办?子生孙,孙又生子,每年光是钱粮都是一大笔开销。”
六阿哥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如设立宗学让孩子进门读书,至于那些大人,找些边角差事给他们做,做不好了再革除爵位,要不然这么一刀切也不好。”
雍正就想和宗室斗一斗,不过他心里觉得老六说得也对,宗室人口多,不能一棍子都打死,也有那不争不抢的老实人。于是就跟老六说:“既然是你提的,你去办,务必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不干活没差事是没饭吃的”。
老六阿哥答应下来,跟坐着喝茶的五哥说:“五哥,咱们去吧。”
老五阿哥放下茶杯:“好啊!”
此时五哥六哥出去后,海棠坐下来,看着秀楠把老五阿哥喝完的茶杯收了,就和雍正说:“刚才您说起祖宗,让妹妹想起一件事来。当初元朝皇帝逃回草原后,咱们祖宗被一位女真部落的首领阿哈出①推荐做了明朝的建州卫都督。这官职听着响亮,在羁縻制度下不过是在明天子和众多女真部落酋长之间的受气虫,既没有俸禄可拿,又不能统辖别的部落,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一张敕书,能和中原做生意。然而家业传承了六代,还是穷得叮当响,但凡是有些家资也不至于靠十三副盔甲起事,我小时候就在想这是为什么?”
这是真穷啊!
十三阿哥说:“说到底还是羁縻制,羁就武力压制,縻就钱粮抚慰,是以夷制夷,说白了就是拉一派打一派。”
海棠问:“为什么没积累出哪怕一点家业?哪怕是现在外面的村长,干上几十年都能盖起几间大房子买上几十亩上百亩地,家里还有两三个长工干活。怎么就咱们的祖宗没攒下一点?”
十三阿哥说:“不单单是咱
们祖宗没攒下,大部分人都没攒下⑼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除了少数那些一直效忠明朝的,大部分人活得还不如咱们家呢。”
“为什么?为什么大明的富商富得流油,而山海关外的那群异族几代人都不如一个村长几十年家业?”
十三阿哥思考了一会,他脑子先是想到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当时已经把努尔哈赤的外祖父杀了,把一众竞争者踩下去成了明朝边军新的扶持者,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当时财富和势力已经开始积累。但是没几年努尔哈赤的舅舅又挟持了努尔哈赤的祖父,逼着进攻明军。随后这一切又如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消失不见。
十三接着说:“姐姐以为呢?”他模糊的觉得,穷困潦倒是明朝带来的。
海棠问秀楠:“你觉得呢?”
秀楠说:“这事要从祖宗的父祖被杀后,祖宗去找李成梁讨要说法开始说起。当时李成梁自知理亏,归还了两具尸体,给了祖宗补偿想要息事宁人。给出的补偿就是三十道敕书、三十匹马。祖宗就靠着三十道敕书、三十匹马和十三副盔甲起兵,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三十道敕书,有了这个就能进入中原做生意,做生意需要钱,赚的也是钱,说到底,明朝的羁縻制度就是兵和钱。”
海棠说:“是,说到现在又说到了钱上。兵和钱不仅是捆住咱们的两道绳索,也是维护明朝安定的法宝,如今咱们要捡起来用了。从这次钱粮斗法来看,钱多了放着不流通不是好事儿。”
雍正点头:“以前是有粮有兵就能造反,现在有了钱,粮食和兵就手到擒来。不瞒你们说,朕这几日常常回忆起上个月的斗法,每次都有新收获。总之这钱不能放在百姓手上。”
十三阿哥问:“可钱是他们的啊!”
海棠觉得四哥用他的方法立即也行,说:“对钱庄的清盘和重组是第一步,今年年底,让所有进出口商行的管事来京城,四哥亲自坐镇,咱们问问他们,人家的钱是怎么花的?”
“人家的钱?”十三和雍正对视一眼。
海棠点头:“咱们有这个烦恼,人家罗欧巴的诸位国王也有烦恼,特别是那个英吉利,他们家里的钱也有很多啊!”
雍正点头:“嗯,可以,择其善者而从之。对了,当初咱们也是学过洋文的,汗阿玛懂得英、俄、法、德四国洋文,咱们也要选一国多多学习,务必精通啊!精通了之后才好看他们的圣贤书。”
海棠的嘴角抽了几下,她想从翻译科给自己找个懂外语的人跟在身边当差。
秀楠把这件事记录下来,等着年底安排。
海棠心里想让舒宜尔哈去组建银行,但是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一拍脑门就能干的事儿,不仅要看舒宜尔哈愿不愿意,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缘分和天赋,毕竟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经济之神,有的时候甚至没有!
在园子这边说着筹备银行的时候,外面老六阿哥跟着五阿哥一起到了他家的园子里。
自从圆明园和畅春园打通后,老五阿哥想去见皇帝都要绕个大圈,所以没事儿他不去雍正跟前
。
老六阿哥说:好久没给太妃请安了,五哥,咱们先去拜见太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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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俩一起进园子,管家跑来请安后说话:“主子,您出去后又来了不少宗室里的爷们,奴才们伺候了几盏茶把人送走了。”
老五阿哥捧着肚子忍不住叹气,老六阿哥说:“您别这幅模样,事情会好起来的。”
园林不像是府邸,府邸讲究前后院,讲究中轴对称,但是园林就随意得多了,更符合“自然”这个主题,在园子里移山造景,就仿佛是生活在大自然之中。
郭络罗姐妹就住在最好的一片院子里,建造得轩昂壮丽,布置得精巧雅致。
老哥俩去的时候,郭络罗姐妹正在吃点心,老六阿哥看着这两位比上次见面又胖了。
宜太妃看到老六阿哥高兴地把手里的点心放下,一边擦手一边把人扶起来,笑着问:“你额娘最近可好?本来想着这几天给她请安,可我们家最近来的人太多了,宗室里面的媳妇来请安,送走一波又来一波,我烦得够够的。昨日想去园子里见见你额娘,躲半天的清静,没出门就被人堵在家里,今儿也是这样。我明儿一早天不明就走,就不信躲不过去了。快坐,哎哟,六阿哥看着又瘦了些啊?这是吃得不顺口?”
满屋子都是她脆响的言语,六阿哥只能坐下笑着回话。
郭贵人端着杯子问:“听说你家的宁儿生了个闺女?”
老六阿哥说:“是啊!年底他们夫妻就带着孩子来走亲戚。到时候让他们来给您二位请安。”
宜太妃笑着说:“尽管来,前几日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们都把见面礼准备好了,如今我们两个在家待得没意思,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就爱个热闹,人一少就不热闹了,到时候孩子们来了,千万打发到我跟前来,我看到了就高兴。”
老六阿哥发现这位娘娘现在真的言语恰当,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然而老六阿哥也没和两位老娘娘多说话,外面又来请,说是满都护贝勒爷来了。
老兄弟两个从老娘娘这里辞出来一起去了前面待客的院子。
这里坐的不仅仅有满都护,小时候一起玩的兄弟们都在。看到老六阿哥后,他们立即抛下老五阿哥围了上来。
他们把老六阿哥摁倒在椅子上坐着:“六弟,九格格弄出这么大的家业,肯定带着你这个亲哥哥发财了吧?兄弟,这几年赚了多少?”
老六阿哥说:“一两银子都没赚,压根都没参与进去,当初这商行是在老爷子眼皮子下面搭建起来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大家都不信,纷纷转身回去找椅子坐下,满都护就说:“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们也不是大放厥词,这里面的事儿我们打听过,早年皇上弄的那个铁牛亏了多少钱?最后这笔亏空又是从哪里补上的?”
就有威瞻出来说话:“皇上现在查亏空,他当年的账面抹得干净,他不提就以为大家忘了当年的事儿?现在开始查大伙查的理直气壮。这要是只有一次也就算了,咱们算算,除了铁牛还有抽水
机,还有割麦子的那个锯齿机⑧[]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还有翻地的那个什么机,这些哪一样不赔钱?每年都在赔,是不是年年都是进出口商行给他平账?”
四周都是起哄声。
老六阿哥说:“这是进出口商行的生意,做生意有赔有赚。进出口商行没少卖造办处工厂出来的玩意儿,想卖就要看看好不好用,只有用过了才能定价。每年春种秋收那叫赔钱吗?那叫投入!你们做生意不买点材料给点工钱啊?这就是材料钱和工钱!你们只看到花钱了没看到挣钱!”皇上的那不是亏空!
满都护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吗?我们这么多年都没看到进出口商行赚钱,要是能知道就早知道了,到了这会怎么赚钱的?赚了多少?我们还是不知道。”
“你让我们投点银子进去,咱们不是空手套白狼,也让咱们跟着赚点。”
“是啊!不兴吃独食啊!”
下面各种议论都是,有的说进出口商行的总行在山东莱州,光是每日办差用的房子都有一条街,又说光是家眷都住满了半个莱州城。在大家的言语里,进出口商城就是一块肥肉,别说去咬一口了,就是摸一把油水都很充足。
老六阿哥说:“进出口商行的事儿你们也别想了,哪有天下的好事儿让咱们家全占了的道理。本王也不会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本王没拿过进出口商行的银子,你们可以去打听,去查,别说本王了,皇上,十三弟,乃至于九妹妹自己都没拿过。今儿这事儿到此为止,您们也别想什么歪门邪道,那商行到处是秘密,别最后因为探听机密被逮着了。”
有人立即嚷嚷:“被逮着又如何?”
老六阿哥就把对待宗室的安排说了:“巧了,今儿爷跟大伙说说皇上对宗室的安排,若是不服气尽管犯事,最后能落个闲散宗室名头。说到闲散宗室,大家别不服,婚丧嫁娶都有银子,哪怕是你们的妾,只要生过子女,死了也有丧葬银子,你们的闺女儿子都能领钱粮,你们自己一年能领二十四两银子四千多斤粮食,更别提过年过节了,另有各种米面茶油能拿。”
又有一人说:“这还比不过七品官的俸禄。也就是八品九品,还一年二十四两银子,爷一顿饭就不止二十四两,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老六阿哥恼了,就说:“看不上啊?看不上你也别做这个宗室子弟了,另谋高就吧。”转头问老五阿哥:“这是谁家的?出宗室为民,赶紧办好。”
这是来真的啊!
现场一片混乱,众人一股脑跑过去拉着他们老兄弟,求情的讨饶的都有,老六阿哥就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看不上自己离开自谋生路去吧,朝廷养不了这么多人了!”
顺治皇帝入关的时候,闲散宗室都已经有七八百人了,这些年繁衍生息,这人数真的很吓人。光是康熙的孙子都一二百号人,“日”字旁的字都不够用了,有些堂兄弟都开始重名了。
这些人都连连称是,又把刚才说话的那人拉来给老六阿哥赔罪,人家一口一个叔叔,老六阿哥这人和老五阿哥一样,两
人都是性子软的人,眼看着道歉的人态度谦卑言辞恳切,也就放过了。
这些人随后找了各种理由离开,然后一股脑汇聚到了八阿哥家里。
老六阿哥说国库压力大,但是在这些人看来,国家正蒸蒸日上,怎么会有压力!
前不久钱粮斗法的时候,别说宗室了,八旗的旗人照样能领到钱粮,光凭着这个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在大家看来,这就是老四他不想养大家了!
于是在八阿哥家里,宗室的爷们纷纷叫嚷,有的说太宗皇帝世祖皇帝圣祖皇帝都没这么无情,只有他,这就是活脱脱的孤家寡人!
前不久被贬为庶民带着全家发配到山西的苏努是努尔哈赤嫡长子褚英这一脉的子孙,这一脉的子孙常常想:要是褚英不犯事儿,这会当主子爷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而且苏努这一支不是第一次被逐出宗室,皇太极做皇帝的时候就被逐出过一次,不过后来他有个叔祖有战功,就又回到了宗室。
这时候大家把苏努的事儿拿出来讲,苏努也是一把年纪了,从京城走到山西这一路肯定吃苦。不少人就开始哭,今儿是苏努,明日是谁就不好说了!一时间颇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于是都求八爷给大家做主。
八阿哥这几日思想上还在拧巴,而且对海棠有着深深的忌惮,他安抚了这些人,承诺要帮着大家讨回公道,但是必然要等到海棠出京城了才行。
得到了八爷承诺的宗室就离开了。
老八阿哥在家里思来想去,把海棠小时候的言行举止都给回忆了一遍。小时候的海棠就聪明,知道怎么做能讨大人欢心,哄得太皇太后和太后祖母都疼爱她。从小心眼就多,从读书开始,一步步地攫取权力,从小就爱布局……他想了很多,觉得要是这妹妹是个阿哥,只怕这会比老四做得更绝!
尽管他不想承认,他已经在心理上被海棠压制了,有种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海棠晚上回到郎惠园,扎拉丰阿接着她,两人一起回后院。
扎拉丰阿虽然在宗人府上班,但是他这差事干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就是一个富贵闲人。最近的爱好是和如意馆里的洋画师们交流绘画技术。
进门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不久皇上来咱们家了,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说是房屋粗糙了些,问您要不要重建,他说圣祖爷的库房里有银子。”
粗糙吗?
这是妥妥的静谧公园风啊!改了就变了味道了。
两人一起在园子里溜达了起来,走到了河边,就看到月季花墙对面有画架。
扎拉丰阿就拉着海棠去欣赏:“这上面的油料干得慢,放在这里晾着,今晚上没雨,等明天干了再来接着花。闺女走的时候说让把她画在这里,估摸着回来就能完稿。”
海棠觉得扎拉丰阿进步很大,点头说:“到时候做个好看的画框给装起来,还真别说你这画看着有几分意思了,我都想找你订一副了。”
扎拉丰阿立即说:“咱们谁跟谁啊,您尽管吩咐,就是闺女也要往后排一排。”
海棠笑起来,伸手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老夫老妻了,你倒会油嘴滑舌。”
“这怎么是油嘴滑舌呢?这才是正理啊,都说听媳妇的日子才能好,看看咱们家,比比伊都立,这话可见是对的。”
“他又怎么了?”
“把外面养的接回来了,家里鸡飞狗跳,别提了,他那是咎由自取。格格想要什么样的?奴才要提前准备颜料。”
“嗯……画一幅全家福吧,咱们四口都画上。”海棠充满感慨地说:“过几年儿子娶了媳妇,闺女嫁了出去,就剩下你我两个老东西了。所以这种一家四口的日子不多了,早点留点什么做做纪念。”
扎拉丰阿的思想如大部分人一样,觉得儿子就是娶了媳妇也是家庭里的一分子,因为儿媳妇的到来,到时候他们小夫妻有了孩子,家庭更庞大了,这是好事儿。但是海棠已经想好了,等儿子成亲后就把他们小两口给赶到西边的院落居住,没事儿别来烦自己,不需要儿媳妇跟进跟出的侍奉,更不需要立规矩,海棠就盼着清清静静,保持距离,最好平时别来往。
海棠甚至不想让他们住在自己的园子里。
她就说:“你说,咱们在这园子中间拉一道墙如何?那半边园子当我送儿子当成婚的礼物了。”
扎拉丰阿不同意:“这园子是西郊独一份的,您要是真不想和孩子们一起住,不如和皇上商量给儿子单独再辟出一块地来。”
海棠摇头:“我要是说了,他肯定会打隔壁的主意。”
隔壁是裕亲王保泰的园子,就雍正那记仇的脾气,他忍保泰忍了很久了,肯定会把这园子拿下来给弘阳,一来是这园子位置好,二来是挨着郎惠园,把外甥晨昏定省都考虑进去了,说不定到时候会让两处园子中间开一个小门,更方便弘阳来请安呢。
海棠叹口气,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康熙为了安置哥哥亲自来看工程进度,现在雍正恨不得把保泰给拆了。所以银行的事儿要办,还不能急着办。太急了就容易生出缺憾,最后沦为敛财的工具,一旦带来了精神创伤,无论是百姓还是民间都对银行不信任,想要再创建银行难上加难。后面就是有人想再次组建银行,也会因为自己这个坏头遭遇非议。
等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