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叠烟城每月最重要的日子。今日会举办祭奠先祖火渊神的盛大祭天仪式。
身为叠烟城大祭司的穆章,自然是不敢怠慢,早早的便起来准备。
穆章穿上大祭司灵袍,手拿法杖。坐上十六抬大座,被城里的百姓们簇拥着,抬往祭天法坛。
“你们兄妹俩跟我来!”
火婞带着玄落和洒花一也赶过来参加仪式。
城里的百姓,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早早的赶来参加了。
巨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人们挤挤挨挨的全都围在了祭天法坛的周围。
“跟着我!我们到前面去。”
三人凭借着火婞的好人缘,好不容易才总算挤到了紧挨着法坛的右侧前排,一个单独的小凉棚里。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
那是专门给城主准备的小凉棚,其他人是不会挤进来的。
祭天法坛庄严肃穆,坐落在广场的中心。比整个广场要高出十八梯,大约几十米见方。三面都围着顶级墨金石雕刻的精美栏杆。
法坛的地面上,铺满了打磨的无比光滑的雨映石。人走在上面,像镜子一样能照出人的影子。
奇怪的是,祭天法坛的中央竟然还修了一个惩戒台。台上跪着一座几十米高的巨大忏悔者石像。
玄落看着石像思索着。
“这究竟是谁的雕像?”
“跪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洒花一显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讶的望着石像。
“这石像真大呀!”
火婞解释道:“听我爹说,自有叠烟城起,这个忏悔者石像就在这儿了。”
“每个月,叠烟城都会举行一场祭天仪式。”
“这忏悔者石像,会在仪式上吸收所有人的怨念和罪恶。替人们承担上苍的神罚。让所有人的灵魂得到救赎。”
玄落越听越迷糊。
“所有人的罪恶?什么意思?”
“上苍的神罚?真是可笑。”
“这天下怎么会所有人都有罪!”
“天下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自然法则。如果上苍认为所有人都有罪,那一定就是上苍的罪过!”
拥挤的人群看见穆章来了,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道。
众人右手放至胸口,弯腰向穆章行礼问候:“穆章大祭司,瑞泰!”
穆章将气势端的极稳,丝毫看不出背地里那副人渣模样。缓缓走下十六抬大座,淡定的向人群点点头,回应道:“各位,同瑞泰!”
洒花一瞟了一眼穆章,翻了个白眼:“呸!这个禽兽,装腔作势!”
穆章神采奕奕,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到祭天法坛的中央。
整了整仪容,大声宣布:“祭天大典开始!”
台下躁动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看得出来,在人们心中,每月的祭天仪式非常神圣。
人们抬起右手放在胸前,神情专注而虔诚。
祭坛下,八面用高等级魔兽皮制成的灵鼓,同时被敲响,鼓声震撼人心。
远古火凤族先祖的腿骨,制作的骨笛被乐师们齐声吹响。混合着高级魔兽犄角制成的号角声。声音悠远浑厚,听到的人,心中升起了阵阵敬畏。
玄落心中咯噔了一下:“这鼓是什么魔兽皮做的?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鼓声一响,玄落总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恶念,一闪而过。仔细回想也想不出来.这恶念到底是什么。但玄落确定,这不是幻觉。
莲疯子也发现了这鼓声不一般。悄悄给玄落传话,叫玄落赶紧问问火婞。
火婞解释道:“听我爹说,这叠烟城曾经的原住民不是人,而是一群魔兽。这鼓上的兽皮就是他们。”
“我们的先祖来到这里以后,可是丝毫都没有伤害他们。”
“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原住民魔兽竟然一夜之间,全都灭绝了。”
穆章轻轻摇动法杖。法杖上悬挂的一个个金色法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铛铛铛铛!”
穆章发出号令:“忏悔开始!”
在场的人们立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起自己的罪恶。
洒花一和玄落也学着旁边的人,作出双手合十的样子。
洒花一好奇的小声问道:“叠烟城的秩序这么好,这些人到底能有什么罪恶?”
火婞呵斥道:“正在祭天呢,严肃点!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赶紧忏悔!哪来那么多废话!”
洒花一吐了吐舌头,狠狠踩了玄落一脚。
“啊!”
玄落强忍着疼痛,满脸无语小声的说:“踩我干什么?我又没说你有罪。”
洒花一笑了笑:“哈哈哈哈!踩你一脚,给自己制造点罪孽。不然不知该忏悔点什么。”
穆章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玄落站在侧面前排的小凉棚中,正好看的一清二楚。
书的封面,就是一张白纸,没有书名。木章翻开书卷,里面也是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玄落想起,曾经在风灵派。从老识灵那里也得到过一本这样的空白书卷。
“这两本书,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看着穆章正小心翼翼的拿着空白书卷,津津有味的阅读着。
此刻,玄落可以确定,这应该是一本念书,只有识灵才能读到上面的信息。
穆章翻阅到空白书卷的某一页,凝视了一会儿,书卷竟然亮起了金光。
玄落惊的目瞪口呆:“这是……”
“又是金光!”
“能读这么高等级的念,穆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
莲疯子也十分惊讶:“没错,果然是金!”
“糟糕了!这次咱们算是碰到大麻烦了。”
莲疯子猜测道:“应该是穆章背后的人,打通了恒逍界与我们这个世界的壁垒。”
“神界与人不能互通,这是天道!穆章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修为再高,也只有自愿放弃神籍才能与我们互通。”
“可是一旦放弃了神籍,又怎么会有金光?”
恒逍界与我们这个十阶世界原本就是有壁垒的。根本就不能互通。
“究竟穆章背后有什么恐怖的逆天力量?”
“太不可思议了!”
玄落不免有些担心,着急的对莲疯子小声说道:“你不要命啦!”
“在这里说话干嘛。穆章是识灵,他正在运功,你不怕他看见吗?”
莲疯子一点也不担心:“放心,我已经看明白了,我不现身的话,穆章根本就看不见我。”
“他并不是真正的精神力强大。穆章的灵根,还不如当初风灵派的老识灵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穆章应该是用了一种什么秘法。”
穆章将法杖高高举过头顶,念出三声口令。
“一拜,业障离心!”
“二拜,罪怨释怀!”
“三拜,孽债清消!”
众人弯腰鞠躬三拜。霎时,天空出现了三道闪电,汇集在巨大的忏悔者石像上。
突然,玄落感觉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玄落向四处看了看。每个人头顶处,都散发出一丝一丝极细的黑烟线。
“轰隆!”
突然,电光火石一闪而过,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团遮天蔽日,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玄落心中暗自惊讶。
“这些黑烟线,难道是?”
“怎么和我体内的邪气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邪气是从这里来的吗?”
一道道黑烟线汇集到忏悔者石像的嘴里,被石像完全吸纳。
“呜呜呜!”
祭天法坛上,传来了阵阵呜咽的悲泣声,忏悔者石像双眼竟然流出两股细细的水柱。
洒花一问道:“那水柱是眼泪吗?一个石像为什么会悲泣?”
火婞小声的说:“那是石像在替我们所有人忏悔!”
这叠烟城是越看越诡异了。
此时,玄落心中升起了阵阵恐惧,眼前这一切,都让玄落感到莫名的惴惴不安。
“莲疯子,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叠烟城好奇怪啊!我有点想离开这里了。”
“你说,走不走?”
莲疯子并没有回答。
“莲疯子……莲疯子!”
“怎么不说话!”
“奇怪?”
玄落又轻轻喊了几声,莲疯子依然没有回应。
玄落有些慌了,凝神探查左眼,吓得大惊失色。
“怎么会?”
“这莲疯子跑哪儿去了?”
莲疯子竟然没在玄落体内。这让玄落心里更加不安。
过了一会儿,忏悔者石像停止了悲泣,遮天蔽日的乌云散去。天空又清亮起来,又见明媚的阳光,温暖的洒满大地。
穆章大手一挥,手中的空白书卷即刻金光一闪。
穆章煞有介事的照着空白书卷宣读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叠烟城先祖火渊神引训!”
“跪!”
众人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穆章继续念道:
“万世积邪,忏悔心。”
“正邪颠倒,入穿吟。”
“心念交叠,厄与净。”
“生死轮转,自有灵。”
“……”
洒花一听的云里雾里一脸懵,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于是小声的问道:“念了半天,他到底讲了个什么意思?”
火婞尴尬一笑:“哈哈哈!其实我听了几年,我也不明白。”
玄落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念的好像是预言,又像是某种规则。”
火婞好奇的问道:“什么规则?”
玄落沉思片刻:“我猜测,或许是关于叠烟城运转的规则。亦或是天地间循环运转的规则。”
突然,玄落脑中闪过一种直觉。心中默念起了曾经修炼过的《融邪卷上》和《聚元卷下》里的文字。那是祖神创世时写下的。
“除世间邪祟尔尔,兴万世生生不息。”
“无正无邪无念,诛天诛地诛己。”
玄落总感觉,穆章念的和自己学的,仿佛有什么关联。
于是便向火婞打听起来。
“火婞小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关于叠烟城的过往?”
火婞娓娓道来,聊起了父亲给她讲过的一些往事。
叠烟城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古城,原本不在这个地方。
上古时期,令神甲久堕元,成为了凶神。
那时,天地时令错乱,生灵凋敝。叠烟城的先祖火渊神,将全城子民,都悉数转移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玄落心里一惊。没想到,叠烟城的由来,竟然还跟甲久有关。看来,当初生灵的惨状可想一般。
若不是生存不下去了,谁会把整个城都搬来这里。
玄落心里有些警觉起来。自己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莲疯子要查故人真相。看来叠烟城,真是来对了。
火婞继续介绍着叠烟城的过往。
当时,火渊神消耗了毕生修为,为叠烟城设定了新的天地时令,封起结界。还下令,集合全城人的修为和力量,修筑起了这座巨大的忏悔者石像。
这石像一修就是五百年。
终于,石像落成,火渊神下了一道令,叠烟城每月祭天一次,可保万世瑞泰。
没过多久,火渊神就快不行了。最后,弥留之际,火渊神主持了叠烟城的第一次祭天仪式。
任命了两名亲信为圣火骑士,身份永远世袭。
每月祭天仪式后,两位圣火骑士会押送一个神秘物品出叠烟城。
除了圣火骑士,其他人一律不许出去。
火渊神主持完第一场祭天仪式,便回光返照,整个人容光焕发。火渊神当即留下了那本空白书卷,便羽化了。
这本空白书卷,平时就供在城主祠堂里。为了纪念火渊神,每次祭天仪式,这本空白书卷都会被端到祭天法台上来,接受众人朝拜。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这本空白书卷上面没有写任何内容,只是象征性的,被当做火渊神的遗物,拿出来祭奠。
直到几年前,在一次祭天仪式上,穆章说能看到上面的内容,还当场让这本空白书卷亮起了金光。
当时的大祭司,见穆章能继承先祖火渊神的遗志,当场就将大祭司之位,禅让给了穆章。
从此每月的祭天仪式上,就多了穆章念空白书卷这个项目。
洒花一吐了吐舌头:“你们叠烟城的人还真好忽悠!”
“你们又看不见书上写了什么,谁知道穆章念的是真是假?”
火婞无奈地说道:“是啊,谁知道呢?”
“其实我也怀疑。先祖火渊神选中的遗志传承人,以穆章的人品,怎么看都不像。”
玄落问道:“曾经有外人进来过叠烟城吗?”
火婞摇摇头:“你们应该是第一批。”
三人窃窃私语,正聊得起劲。突然间人群惊恐的骚动起来。
“啊!”
穆章惊叫一声,一把扔掉了空白书卷。只见书卷上燃起熊熊大火。 穆章全身也被火焰包围。
“嗡!”
玄落一眼就认出,这是莲疯子的上古炽心火。
玄落大为不解,心里嘀咕:“莲疯子究竟要干什么?”
“噼里啪啦!”
穆章脚下迅速亮出绿色光晕。几十只嗜血蝙蝠,狠狠扑打起身上的火焰。随即,穆章身上的火焰就被全部扑灭。
穆章被烧的灰头黑脸,大声质问道:“是谁?”
掉落在地上的空白书卷,完好无损,却一直在燃烧。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高声呼喊:“是上古炽心火!先祖火渊神显灵了。”
喊话人正是上一任的大祭司。
众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磕头,虔诚叩拜。
“火渊神,瑞泰!”
谁也没想到,空白书卷上燃烧的火焰,猛然间向玄落三人的方向径直飞来。
玄落立刻心领神会,看这架势,是莲疯子准备要回来了。
玄落赶紧扑倒旁边的火婞,大喊一声:“保护火婞小姐。”
“砰!”
火焰砸在玄落身上,消失不见了。
莲疯子顺势回到玄落体内,兴奋的给玄落递话:“算你小子机灵。这次我有大收获!”
玄落假装挨了重重一击,倒在地上,装作痛苦不堪。
“你还好吗?”
火婞连忙叫人,赶紧抬起玄落送回府里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