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灵运面色冷淡，握住他的手却很温暖，她缓步前行，顾宸舟被她牵着，偶尔停下来看城中原住居民跳舞耍杂，火光法诀刻意收敛威力，只供娱乐，颇有一番意趣。
    无人注意到她们，也不会受到任何恶意的凝视。长长的街道，只有业灵运陪着他，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不用想任何事情，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
    他也不知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业灵运可能会一直陪着他，也可能会松开他的手，任他自由离开。
    一条街道走到尽头，是另一条街道的开端。
    岔路口人流如织，顾宸舟停下脚步，也许是因为过节，这里的气氛太和睦了，差点让他以为回到了原来那个世界。
    四周灵风波动。
    业灵运：“有阵法。”
    话音刚落，顾宸舟就站在原地恍惚起来。
    眼前所有画面轰然消散，而后云雾缭绕，他低头发现自己站在校门口的摊子前，傍晚的凉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身上穿着从前高中的校服，背上背着书包，手里正拿着一个圆形纸盒装着的烤冷面，酱香扑鼻，颜色可口，里面还很插了两根签子。
    胳膊里夹着一串纸包裹好的糖葫芦。
    很静的世界，画面忙碌，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环视一周，另一侧却是虚无的黑暗，黑暗中却有一简陋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个神像，能够烧香拜神。
    可能是要他拜完才能出去。
    顾宸舟把糖葫芦装进书包，烤冷面塞在书包侧面的口袋里，然后慢慢走过来，礼貌性地举香三拜。
    一道长在不远处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似有所感，回过了头。
    那道长身上的气质平和，一身直领道袍，飘飘欲仙，脸上却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待对方一出声，更是有一种直击灵魂的力量，似金钟嗡鸣，叫人无法辨清是女子还是男子。
    “小友，好久不见，辛苦了。”
    很奇怪，顾宸舟知道这道士应是勘破了他来自异世，可这人似乎毫无恶意，也并没有把他抓起来研究。
    他默默颔首：“道长好。”
    “小友拜神所求为何？”
    顾宸舟神色恍惚，思绪沉重，像是受到传销一样想不起任何事情：“啊？”
    他拜神是因为想赶紧走完流程出去啊。耳边道长声音温和，仿佛来自仙宫：“求神许愿，你想让神满足你什么愿望呢？”
    顾宸舟心中敲起警钟，来自21世纪，下载了国家反诈app、受过无数反诈训练的他凭着骨子里的本能开口就答：“你是诈骗犯吗？我坚决拥护马克思主义，不信这些的，而且我没钱，给不起你们的供奉。诈骗现在会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严重的三到十年，不是我夸张，信我，收手吧。”
    道长：“......”
    在此地多年，从未见过有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对方灵力微动，眼前金光浮现，仿佛收到洗礼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顾宸舟想仔细思考这人的目的，却发现只要一动脑，就变得异常疲惫，他一向咸鱼，直接不抵抗了。
    这正是对方的目的。问什么，答什么，不会有任何撒谎。
    此番洗礼结束，对方开口接着问：“你可想成仙？”
    顾宸舟却更呆了，点头如捣蒜：“想啊想啊。”
    “为什么？”
    “成仙就能活的长一些，可以做很多事。”
    “那么，你成仙只是单单想要追求永生？”
    顾宸舟的表情变的十分怪异：“你知道吗？我们都不可能永生。”
    道长：“为何？”
    顾宸舟：“进化你懂吗？生命演化，要应对很多突变，原来永生，未来不一定永生。”
    道长：“......”
    他怕对方听不懂，甚至放下书包，动作机械木讷地把生物课本拿出来，又拿出演草纸和笔费劲巴拉地画着图，给人演示，道长却是被他的胡言乱语扯的无可奈何，直接出手点触他识海，无数画面就如同飞絮一样逸散了出来。
    这些画面是他印象最深刻的，有家人有同学，但都是一些极小的事情，让人瞧了不由得无语三分，道长随意挑了一个，竟是他帮女同学打饭，对方给他一包薯片作为答谢。
    到后来，印象深刻的变成了业灵运，他被救下、被娶做侍君、他的忐忑不安、他的第一次，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沾染一丝恶念，好像从未经历过一点不公。
    他的记忆里，总是各种温暖柔和的灯火，无数缱绻清净的氛围。
    未杀过一人，未伤过一物。
    道长轻叹一声：“这就是你毕生所求？”
    顾宸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对方，事实上，他想成仙的目的一直都很简单，也不怎么高大上。
    说出去，可能都会被人嘲笑。
    道长却深觉有趣，这样的人至真至纯，至善至美，世间独一无二，若不是此间阵法规则限制，定要留下来细细交流。
    阵法波动，下一刻，他便被送回了原地。
    通关了。
    顾宸舟脑子瞬间清醒，神清气爽，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和业灵运走散了，他面前是一堵墙，再往前走，只会把自己撞晕。
    屯屯鼠吱吱叫了几声，跳下来拽他的裤腿，顾宸舟朝着它的方向看过去，几步之遥，就是业灵运。
    她正闭着眼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周围灵气涌动，衣袍猎猎作响，通身气质隐有变化。
    其他走到这里的修士，也都似陷入迷障，无法清醒。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了。
    他跑到路边小吃摊买了一个香脆可口的煎饼果子、二十串肉滋滋的铁板烧烤、一碗香喷喷的鸡柳，又去另一个摊子买了一份鲜汤浓郁的麻辣烫，还给屯屯鼠买了一份十分营养的鼠鼠专属肉泥条，一人一鼠回到原地，边吃边等。
    顾宸舟手臂挂着几个小吃袋，拿签子戳着鸡柳往嘴里送，他站业灵运面前走了几次，对方都毫无反应，像一尊石像。而她周身似有阻碍，顾宸舟伸手戳了戳，感觉到一股阻力从上面传来，仿佛陷入粘稠的液体之中，越使劲儿往前探，越是被那强大的张力压的不得寸进。
    他戳了一会儿，怀着侥幸心理玩的不亦乐乎，直到某次速度太快用力太猛，好像激发到了对方身上的反击之意，吓得赶紧收回手，也不敢胡乱戳了。给业宗主剩了一半鸡柳，接着拆了烧烤的袋子，他一边撸串，一边好奇地数着她的睫毛，直到数到第八十九根的时候，业灵运睁开了眼。
    她眼中似有青色的灵光一闪而过，威势十足，让人心中一跳。业灵运慢慢看向他，目光移到面前一人一鼠手中大包小包的吃食上。
    顾宸舟：“......”
    omG。
    他腿要吓软了。
    “...醒了？”
    顾宸舟硬着头皮，伸手拽拽对方的袖子，然后非常主动地将串串往前一递。
    业灵运低头尝了一口，头发蹭在他手背上，有些凉。
    “好吃吗？”顾宸舟眼神亮亮的。
    “尚可。”
    尚可=行=不错。
    他不心虚了。
    业灵运咀嚼完，看了一眼四周，反应过来：“还在这里。”
    “我刚才进了阵法，但是什么也不记得了。”顾宸舟将怪异的事讲给她听。
    业灵运牵住他的手：“没关系，我也一样。”
    左不过是一些检测道心、试探过路修士的阵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