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负着拱卫陛下和守护竹林安危的重任。
姜玉虎,此刻就在中京城的无当军军营之中。
他头发紧紧竖起,一张英武阳刚同时又不失俊美的脸庞平静地流淌着汗水,眼神坚毅地看着面前的十几个无当军都尉和百夫长。
手中一杆卸了枪头的长枪点地,缓缓在地面上划过。
对面的都尉和百夫长们猛地一喝,齐齐冲来。
姜玉虎左脚一蹬,整个人如同被弹了出去,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如虎入羊群,冲进了人群中。
双方悍然对撞,姜玉虎如利刃切豆腐,长枪飞舞如灵蛇,点倒面前几人,冲出了包围圈。
而后被点倒了的人默默撤出战场,剩下的人和姜玉虎各自转身,再度对撞。
三次之后,对面就再没有能够站得起来的人了。
但那些被打翻在地的人却没有任何埋怨,反倒是挣扎着坐起,向姜玉虎抱拳道谢。
这就是无当军百夫长以上的独特训练方式:从姜玉虎的手下存活。
虽然迄今为止,没有人成功,但却大大增加了他们在真正战场上的存活率。
因为,他们的公子,可不只会用枪。
打翻了一地的人,姜玉虎一言不发,扛着枪杆,转身离开。
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一个都尉揉着胸口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在公子心头还是个废物啊!”
“你这话说得,除了老军神,谁在公子心头不是废物?”
这时候,在一旁疼得直抽抽的都尉李如火开口道:“倒也不是,我就遇见过一个不被公子称作废物的人。”
“谁啊?”
众人顾不得疼痛,都登时好奇起来,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李如火开口道:“就是夏云飞的堂弟。”
“什么?”
“夏云飞的堂弟?”
“凭啥?”
这帮军中汉子当然不知道夏景昀那些事情,实际上中京城的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关心一个边远州郡的小事,只有那些利益相关者会因为利益而投去关注的目光而已。
李如火哼了一声,“夏云飞入军不过三月,你们这儿有一个人打得过人家吗?他都那么厉害,他堂弟为何就不能得到公子青眼?”
“那不一样啊,公子什么人?什么京城四公子都被公子喊做废物的,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看得起夏云飞的堂弟?”
“夏云飞确实厉害,但在公子眼中也还是个废物啊,又怎么可能因为他而这么看得起夏云飞的堂弟?”
李如火神色一滞,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公子真的就是这么说过啊!
金副将亲口说的啊!
还当着公子的面,公子也没有反驳啊!
李如火当然不知道缘由,而知道这个缘由的金剑成此刻正匆匆拿着一个信封,回到了军营中,直入中军大帐。
“公子!”
寒风阵阵,姜玉虎正赤着膀子,擦拭着身体,那完美的肌肉线条满是荷尔蒙的冲动,能够让绝大多数女人难以自闭。
可惜,军营中没有女人。
“何事。”
“这两日,有一篇文传入京中,因为是夏公子所写,末将便将其誊抄了来。”
“我对诗文不感兴趣。”
姜玉虎冷漠地说着,手却仿佛不自觉地接过,然后翻开了来。
他虽出身武将世家,但为了更好地领兵打仗,做一个帅才,他的文采并不算差,绝对称得上文武双全,自然也能看懂这篇传世雄文之中所蕴藏的恢弘志气。
面无表情地看完,他瘪了瘪嘴,“冠冕堂皇,什么时候也学会做这种文章捧朝廷臭脚了。”
是,只该捧您的臭脚......金剑成心头嘀咕。
姜玉虎又看了一眼金剑成,“你的字也太差了。”
合着是我配不上夏公子了呗?
公子,你不能这么偏心啊,明明是我先来的。
金剑成心头忧伤,唯唯诺诺。
“备马,我回一趟竹林。”
“啊?公子不说昨日才回过,说要在营中住几日吗?”
姜玉虎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想我爷爷了不行吗?”
金剑成登时怂了,稍不注意就是一句话得罪两尊大神的事,赶紧下去备马去了。
姜玉虎穿好衣服,又看了一眼信纸,小心折好,放进了怀里。
建宁郡有许多姓云的,但提起建宁云家,大家只会想到江安县中的那一座宅子;
云梦州有许多个苏家,但提起云梦苏家,大家只会想到洞庭湖畔的那一片坞堡;
这天下,也有许多片竹林,但若是用来竹林指代一个地方,一个家族,那所有人都会将目光投向中京城东,那一片硕大的竹林之中。
因为竹林里,住着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就代表着竹林。
等未来,若是一个年轻人能接过这杆重得不能再重的大旗,那竹林的辉煌便可以再延续数十年。
若是接不过,竹林,或许就将重新只是竹林。
能够代表竹林的老人坐在竹林,将要代表竹林的年轻人走进竹林。
瞧见孙子进来,老人并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询问,笑着点了点对面的竹椅,“坐着喝点茶。”
姜玉虎在千万人面前摆谱,也不敢在自己最景仰并且视作毕生偶像的爷爷面前摆谱,从怀中掏出信纸,“今天看了一篇文章,写得很不错,就想送给爷爷看看。”
老人呵呵笑着,理了理搭在膝盖上的薄毯,脸上的皱纹深浅纵横,像是征战一生跨越过的山川刻印,“你帮爷爷念吧。”
姜玉虎拿起信纸,还破天荒地清了清嗓子,开口念诵。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等他念完,却发现爷爷已经陷入了沉默的思索中。
他安静地等着,知道老人伸手,将那几张信纸拿了过去。
“金剑成这字也写得太丑了些。”
“孙儿也这般觉得。”
“夏景昀,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泗水州少年?”
“嗯,少有的不是废物之人。”
老军神笑着看了孙儿一眼,一双老迈的眼睛,似乎将什么都看明白了。
他微笑着,“岳阳楼,洞庭湖,苏家,呵呵,挺好,配得上这几句。”
姜玉虎轻声道:“若是孙儿所料不差,他此行必能于苏家有所得益,若是能得苏家扶助,再有德妃庇护,这朝堂或许能再多一根栋梁。”
老军神放下信纸,若有深意地道:“长成了的才叫参天大树,半路夭折了的就只能当柴火。”
姜玉虎心头一动,旋即冷哼不语。
京城南郊,那座神秘的宅院。
水潭边不再有那身黑色的披风,高贵而神秘的男人穿着薄衫,坐在温暖的房中,对着面前的一张棋盘,静心打谱。
一个汉子走到门口,望了一眼,连忙束手站在一旁等着,一直等着对方收手,才轻声开口。
“主公。”
“何事?”
“云梦州传来了一篇文。”
男人挑了挑眉,值得这位亲信来对他言说的,自然不是普通的文,便伸出了手。
接过来一看,陷入了沉默。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道:“云梦州那边,此番折损了多少?”
“核心人员折损了两名,给苏家老大下毒的,和留在苏家老四身旁的那个都被找到了。主公放心,两人都已经服毒自尽。刺杀苏家老三嫁祸给苏家老二的反倒是逃了出来。但是我们在云梦州和苏家经营的其余势力,都折损得厉害。苏家内部进行了一场大清洗,云梦州很多我们的暗棋也被顺藤摸瓜找了出来。”
汉子看着自家主公的脸色,此番算是主公自亲自掌事以来少有的连续两次失手了,还都因为一个人。
他鼓起勇气,“主公,此番又是那个夏景昀坏了我们的好事。而且听说苏家大小姐对其颇为倾心,保不齐他可以顺着这条道掌控苏家。再加上他写下这等文章,我们要不要采取些手段?”
“你有何打算?”
汉子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要不要试着做掉?”
男人沉默了片刻,“杀当然是可以杀的。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值得顾忌的。”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你试试看吧。”男人拈起一颗棋子放进手中把玩,“但是记住,不要搞得动静太大。陛下现在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前些日子黑冰台的狗已经蹿到了赤骥的一个心腹那儿,虽然那个心腹死得很及时,但难保黑冰台手上没弄到点线索。”
汉子心头一凛,连忙点头,接着他又迟疑道:“可若是不动用太多东西,怕是杀不死他?”
“无妨。”
男人将棋子扔回棋罐,“放他入京,我一样玩死他。”
“主公威武!”
夏景昀并不知道一篇《岳阳楼记》的余波荡到了中京城,也不知道自己就将面临杀身之祸,他此刻正站在云梦州城的城墙下,怔怔出神。
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个世界的高度,觉得泗水州城就已经算是雄城了。
但此刻站在云梦州这座州城下,他才知道,何为百战雄城。
黝黑的墙体像是千锤万凿打出来的寒铁,又像是巨兽在泥潭里反复滚动晾晒凝结在身上的铠甲,搭配上那巍峨的高度和齐整的军事设施,足以让任何来犯者心生退意。
“苏先生、高阳兄,你看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天底下还有不少,都是朝廷重兵把守的,可竟还有那么多废物说着什么大夏朝马上就要没了,真是贻笑大方!”
白云边自豪地指着云梦州城的城墙,朗声开口。
那可不一定,回头给你说说大秦和大隋的故事
被白云边这么一说,夏景昀原本有些恍惚的心却重新变得忧虑起来。